關於試論藝術創作的基本道理
摘要:柳城寫的這個東西,我個人的看法,是我們幾輩子都知道的那些有關電影創作,擴大一點兒說是藝術創作的一些基本道理(我沒有說規律),這些基本道理我們所知道的,是前人所說過的、反覆嘗試過的,包括上課、發表文章講的那些基本道理,他概括了。概括得相當準確。這是難得的。就是說那個被用了幾輩子的我們已知的這些關於藝術創作的一般的道理,帶一些普遍性的,他概括了一下。
有些基本點既然是帶普遍性的,我們已經知道的,那麼對現在的創作應當是有用的。將來怎麼樣,現在不說。也就是說,這些基本點還可以說明一些創作,可以說明創作還應當遵循些什麼東西吧。什麼是基本的?比方說他這裡涉及到藝術從生活到創作,這個無論中外古今到現在大概還沒有繞出的這個圈子。至於怎麼去理解生活,怎麼從生活到藝術,那還要做別的許多探討。但主要的、很基本的東西,到現在為止,大概作為一個藝術品的話,還是有這個道理。這個道理也還是說得清。
另外他講到,創作風格跟人的休養、人的.人格有關係,這個也是帶有普遍性的道理,是我們中國說的外國也說的道理,這個字可以概括,叫做文如其人。是不是?做人跟作文,它講風格。他好像涉及到這個吧。
另外,創作過程,就是從現實當中去獲取題材。那麼怎麼處理題材,屬於藝術表現,這表現方面也有一些普遍道理,這個可能就難一些。因為表現是各種各樣,手法也是各種各樣的。但某些東西恐怕還是需要的,你比方,不能太分散了,你不能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你總得有一個作品讓人家看清楚,你總得要感動人嘛。做到這些,你就是要結構緊湊點兒。當然風格不同的,你像過去什麼是詩的電影,各種風格題材不同的,各有各的要求。但作為某些基本的東西,你還是要讓人看得明白你表現個啥吧,因為它畢竟跟一般文學作品不同,它是視覺的東西,你要讓人家看得清楚吧。所以他強調了,從選材到表現需要單純。
我過去也認為,無論你怎麼複雜,在銀幕上或螢幕上,眼睛看定這個東西,你線索太多了,亂套,恐怕就不好辦。所以要單純要集中。他這個裡面也談到了,這個還是需要的吧。我看有些大藝術家,包括畫畫的、音樂的、戲劇的、小說的,最好的都是單純的。像《戰爭與和平》那種龐雜的人類史實藝術,你仔細研究起來,它也沒有那麼亂套。你像契訶夫那種單純就更是高超了,很平淡的,一個人,一個小孩,給他爺爺寫信的那個,就那麼一點兒。要做到單純是很不容易的,跟一個人一樣。四川話說得好,北方話裡也有,叫做“滿腹水,它不響”,“半腹水,咣咣響”,就是真有本事的人,他是比較沉默的,沒有本事的人,反倒是到處招搖。藝術其實也是這樣,厚積薄發。例子我就不一一舉了。柳城從創作過程的一些普遍的道理到表現,從生活到藝術,從構思到表現到結構,他都比較精練地概括了,我覺得很不容易。那麼到今天這個狀況來說呢,他針對的或者說他的出發點,是談的電視電影,這是個新品種,我不太懂。但是不管它是電視電影也好,是電視劇也好,是現在的銀幕電影也好,都有個共同的東西,大家都感覺得到,一個是我們現在國產的東西不大吃香吧;再一個,粗製濫造的多吧,包括銀幕上的螢幕上的,電視電影也好,電視劇也好。那麼,他針對這個,來提醒你需要注意一些普遍的道理。電視電影跟螢幕上的電視劇,如果說不懂得這些道理,它怎麼做得完全符合柳城說的這些東西?如果它是真正創新的,或是真正藝術品,那就無可指責。問題是它們粗製濫造,已經不成藝術了,但是頂著那個電視電影或者電視劇的名稱,那麼讀讀他這個《電視電影三字經》有好處。因為它們並沒有往前走得很多啊,但是連一般的怎麼結構都不知道,一個線索都不清楚,一把亂抓。針對這些情況,目前創作上的一些弊病,不光是電視電影,甚至涉及到整個藝術創作,包括文學,網上現在沸沸揚揚的,不說別的,起碼引起一個波浪。說一個德國研究中國文學的專家,批評中國當代文學是垃圾。他說的是不客氣。但我們也講文學質量現在是下降。這個質量下降,原因很複雜,不單純是柳城說的這個。這個普遍道理當中,有他管得著的地方,如那些粗製濫造的、那些低階的。因為他沒有主張低階,他這個裡面講的還是要“義”,要風格及人,還是要講一種高尚思想。所以這個還是有針對性的。到現在,他能夠出來這篇文章,不管是《電視電影三字經》的形式也好,是什麼形式也好,有這個主張出來,那麼在輿論上,證明還是需要一些有益於大眾的藝術創作的東西,這是好事。他也講到,雖然沒有強調,在最末的這兩節,第十、十一節,“文之道,人之道;藝之道,神之道;文之法,天之法;藝之法,無定法”,這對年輕讀者,像古典文學書一樣,恐怕是有點不大懂。這個其實就是要合乎自然規律,另外呢,“藝之法,無定法”,這個最重要,法無定法,就是不能拴死了。他講的這個也不能說是永遠不變的,它應該隨著發展而發展。但是我前面不是講的麼,到現在為止我們已經知道的關於創作的那些道理,他給概括了,但是不是這樣就永遠不前進了呢?不是的,那要隨時改進,所以它這裡還來了個“藝之法,無定法”,雖然沒有強調,但也管著了。我來解釋一下:我是四川人,我們四川成都有個寶光寺,那裡有一個廟,廟上有一副對聯,我過去上課的時候給北京大學來進修的那個班講過,上聯是“世外人法無定法然後知非法法也”,下聯是“天下事了又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這個是太消極了。但是作為一個道理來講,是這樣子的。當然我們可以不了了之,但你要懂得“了又未了”。藝術道理也是這樣。實際是,將來地球怎麼的,也還不知道呢。那麼文藝創作,既要遵照那些已知的道理,同時也需要在創作當中,隨著社會時代前進探索新的,沒有止境。這個事情沒有止境。人生沒有止境,生活沒有止境,只要世界上還有人。蒲風過去有句話:哪裡有生活哪裡就有詩。生活並不是一灘死水,不是不變化的。生活怎麼變化,你藝術也跟著走,不但藝術跟著走,社會科學等其它都得跟著走。從亞里士多德到現在不變化嗎?所以我們中國孔子那一套,《易經》,都應該往前發展。它們沒有什麼過錯,它們是那個時代完成的,我們有我們的時代。
所以說不能拴住自己。最後他那一節,很重要的,就是要淡薄名利,“人一世,……十年功”。就是你彆著急,不要求名逐利。一點不講名利,恐怕做不到。我不是主張名利,我也討厭名利。但一個藝術家,動不動就是為了幾個錢,把人民的錢浪費幾千萬,甚至上億,搞些大製作,無非是看個佈景麼,演員都看不見,而且情節簡直是胡編。但現在我們的社會,本來工資就不公平,你不賺錢怎麼活,商業社會,你可以要,但是商業也講“誠招天下客”,要誠實吧,還要講一分錢一分貨吧。
除此以外,現在說我個人的了。柳城是有直接的創作經驗,看起來也讀了很多書,而且還動了腦筋的,這些都很好。現在有些搞理論的,即使是搬一些現代的東西,看起來寫得洋洋數萬言,卻於事無補,柳城的《電視電影三字經》就是反那個,這個我可以理解。但是把這些深入淺出的道理結合當前的創作狀況來講,並不是一個《電視電影三字經》就能概括的,也還需要別人去嘗試。現在的理論評論就非常貧乏,幾乎沒有地位了。當然了,這個跟作者沒有關係,好多是跟當前的環境有關係,大家都是要賺錢嘛,所以搞創作的導演不看你的,搞表演的也不看你的,只要拿到多少錢,就這樣。但即使這樣,柳城能堅持寫這個,也好。他那個賺不賺錢我不知道,從意義上來講,他並沒有說錯話,而且是把好的東西,說它是傳統也好,他想出《電視電影三字經》的形式來,他的初衷,是想把這個深入淺出。《三字經》是幼兒讀的,人之初,性本善;習相近,性相遠……是過去小孩兒唸的,是終身受用的。現在採取這個形式呢,是便於一些人記。但實際上,一些人恐怕也不大願意記,但不管你記不記,有人主張這樣一些東西出來也是好,就是說我希望能夠有人繼續思考當前的電影、電視劇,甚至藝術創作的問題。真正能夠解決創作當中的問題,使這個創作能夠給老百姓一些好處,創作出真正能讓老百姓接受的有意義的藝術作品來,就是除了那些空洞說教的以外,在理論上開展一些切實的研究,應該多種多樣,他的《電視電影三字經》是一種形式,其它形式也還有。我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