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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書法中大小元素的思考

對書法中大小元素的思考

說到大小,你會想到潺潺的小溪和滾滾的長江,微微的高山和凸凸的小丘,“大”總是和氣勢、磅礴、壯美等相關,“小”總是有小巧、柔美、輕靈等屬性。“三萬裡河東入海, 五千仞嶽上摩天”給人的美感,與“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怎麼會相同呢?

書法中,比如獨字式的中堂,只寫一個“壽”字,則必然顯得大,一“大”來了氣勢,就會有情景中的神采與意味,那麼這“大”,我們的心中就會解讀為是深深的祝福,是堅定不移的自信,是不容置疑的斷言。大,居然和情感的深度和肯定的程度相關。如果是一個“囍”字呢,那會洋溢著喜氣,並有力的渲染著氛圍,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力和心靈震撼力。看來“大”,確實是一個有意味的形式。如果是手頭的一把檀香小扇,用蠅頭小字書寫了一首律詩,那一定給人文雅秀美的美感。這和“大”的美感就絕不會相同。我在榆林著名景點紅石峽,曾見到摩崖石刻“還我河山”四個字,就寫的很大,有一種大家常說的遒勁有力的感受,那力度似乎訴說著堅強、執著和不懈的努力,那磅礴的氣勢似乎訴說著無所畏懼的心理和勇往直前的精神,那壯美似乎蘊含著博大的胸懷和愛國的情感。如果寫成蠅頭小字,這樣的藝術感染力就會大打折扣。但小自有小的魅力,女書法家馬青原說,“我喜歡小楷和行草,因為小楷更能讓一個人的內心變得細膩、純淨、寧靜。”因此榜書與手卷,藝術效果是不同的。

有人說,一幅行草作品,首字和尾字應當相對大一些。首字為什麼應該寫的大一些呢,理論根據是“一點成一字之規,一字乃終篇之準”。尾字為什麼也應該寫的大一些呢?因為寫大一些,才有收束感,這和音樂的落音,只有落在與首音同音階的音上,才有結束感是一樣的道理。其實,你只要看看歷代大書法家的行草書法作品,你就會看到首尾文字的四種處理方式——首大尾小,首小尾大,首大尾大,首小尾小。如果首尾不大不小取其中,就會有更多的形式。從形式感或形式意味來考慮,首尾文字的大小是否有意義呢?以柳公權的《蒙詔帖》來看,首句“公權蒙詔”,首字“公”很小,第二、三字“權”與“蒙”則很大,用筆也很重,結合內容還是給人一種因事而動情的激動感覺;而尾字“深察感幸”的“幸”字,大小屬“中”吧,但末尾一畫拖長,倒有令人悠悠深思的意味。懷素的《小草千字文》,首字“天地黃”的“天”偏小,給人一種從容不迫入筆的感受,似乎為整幅作品定下了感情基調。趙孟頫《前赤壁賦》首字“壬”,尾字“白”,都隨字賦形,寫的都比較小,結合整幅作品給人平心靜氣的感覺。傅山的《草書五律詩軸》,首字“風”大而重,尾字“川”小而輕,似乎隨著整體詩歌意境的變化而變化。其詩曰:“風磴吹陰雪,雲門吼瀑泉。酒醒思臥簟,衣冷欲裝綿。野老來看客,河魚不取錢。只疑淳樸處,自有一山川。”而書法作品的首尾之字,如果大小取中,往往會沒有特殊意味,也會淡出觀賞者的視覺趣味點。

一幅行草作品,大多作者在創作中追求文字的大小變化。很多人認為同等大小的文字,會因缺少變化而顯得呆板而匠氣十足。人們總是反對一味的怎麼樣,金明毅在《學書法把字寫好難在哪裡》一文中說:“一味的‘遲’容易板滯,缺乏精神;一味的‘急’容易浮滑,缺乏沉穩;一味的‘曲’容易眉俗,缺乏力度,一味的‘直’容易僵硬,缺乏柔和;一味的‘藏鋒’,容易死氣,缺乏生機;一味的‘出鋒’,容易尖刻,缺乏內涵;一味的‘起’,容易浮漂,缺乏沉穩;一味的‘伏’,容易僵化,缺乏輕佻。“那麼行草中的文字能否一味的“大小”相同或相近呢?其實,天空一味的藍,草原一味的綠,也是一種美的形式,書法何嘗不是這樣呢?看玄燁的《柳條邊望月詩軸》,大小相近的文字,給人一種閒逸適然之感。當然追求大小變化,符合傳統的陰陽哲學觀。但大小的變化一要注意不可一大一小、一大一小過於整齊化,要在一種無序中追求美感;一是要注意文字的大小要有多個等級,不可二元化,陝北著名書法家劉天宣就反覆強調要有大、次大、中、小和次小,這樣就像宮商角徵羽五聲音階而具有音樂通感,不然也會衝擊美感;三要注意一幅多字的作品中,一般不可孤字或雙字是突兀的`大字,因為這樣往往給人不和諧之感,比如一首律詩起碼在四五字以上似乎更好一些,而且分佈不可集中,不規則的分佈往往具有美感和表現力;四要注意大小雖然可以相差好多倍,但總有一個極限,超過這個極限你一定看起來感到不和諧、不舒服。

書法中的大小元素問題,有結字大小處理藝術,與章法大小處理藝術兩種情形。結字的大小處理,自然會有上大下小、上小下大、左大右小、左小右大等等的不同,這種大小對比往往同時屬於收放、疏密對比。章法的大小處理,既可以不斷的大小交替中形成對比、變化、活潑的藝術趣味,也可以一幅作品只有四五個大字分佈在多個點上,形成視覺趣味中心,形成真正的書眼。別看有時許多文字中只有這四、五個大字,它往往決定著整幅作品的情調與神采。同時如果這四五個字有特殊的曲與直、方與圓、粗與細等的藝術對比處理,其形式意味往往是整幅作品的主題意味。大小對比的“表現域”是寬廣的,和不同的對比因素或內容結合,可以表現氣勢磅礴、情緒激盪、悲壯激越、粗獷豪放、瀟灑奔放等等情調。一旦這種美,富有了震撼力,那麼它就會鐫刻在人們的心靈,成為人們永遠的崇拜境界!

沃興華在《我看鮑賢倫先生的書法》中說:“我認為書法作品的風格,是由表現形式中對比關係的反差程度決定的。例如用筆的輕重、快慢,用墨的枯溼、濃淡,點畫的粗細、長短,結體的大小、正側,章法的疏密、虛實,等等。對比反差越大,風格就越激烈;對比反差越小,風格就越平淡。激烈與平淡屬於風格區別,沒有高低之分。”顯然大小對比是形成書法風格的一個重要因素,人們常說的大對比與小對比往往第一因素就是文字大小對比。大小對比反差越大,風格就越激烈,往往反映在情趣、神采和意味的程度上。比如岳飛的《滿江紅》,在文字大小的大反差中,表現出強烈的情感,把那種怒髮衝冠、慷慨激昂充分的表現出來。張旭的《肚痛貼》也大小對比強烈,讓我們感到的是“肚痛不可堪”的狂躁不安。

一幅行草作品,也許有許多對比,但如果處理得藝術,有時某些對比就會凸顯成主對比。我們先看列夫?托爾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參加舞會的安娜?卡列尼娜,她的服飾:“穿著黑色的,敝胸的天鵝絨長袍,她那看去好象老象牙雕成的咽喉和肩膀,和那長著細嫩的小手的圓圓的臂膀全露在外面。長袍上鑲滿威尼斯的花邊。在她的頭上,在她那烏黑的頭髮——全是她自己的,沒有攙一點假——中間,有一個小小的三色紫羅蘭花環,在白色花邊之間的黑緞帶上也有著同樣的花。她的結髮的格式並不惹人注目。引人注目的,只是常散在她頸上和鬢邊的她那小小的執拗的髮捲,那增添了她的嫵媚。在她那美好的,結實的頸子上圍著一串珍珠。”結合語境,黑袍、捲髮的黑雅與環境中的花俗形成了主對比,充分表現了輕浮中的沉穩、絢麗中的素淡那種優美氣度與風采。而書法作品,如果要以大小對比成為主對比,最基本的方法就是拉大大小對比的反差。我們可以說,那種對比是主對比,那種對比就會最有視覺衝擊力,那種對比的神采也一定是這幅作品的情韻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