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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生活趣味讀後感

談生活趣味讀後感

尋求生活趣味,往往被當成奢侈的享受,這雖然不免是一種生活的偏見,但也有相當的理由。平素說到奢侈,總含著比較的念頭,大家只有飯吃,你能吃肉,是奢侈;大家只有步穿,你能穿綢,是奢侈;吃肉穿綢究竟比布衣素菜的享受高上一等了,說是奢侈,末始不可以吧?沒有超過生活範圍的事情,已經如此,進一步再談趣味,使起碼生活都過不下的人,發生反感,發生嫉妒,應該是很自然的。

然而因此卻說趣味是一種多餘的生活,掉開以後,一樣可以生活下去,而且掉開才算公平,這卻是不通之論。光說比較,你可得到的享受,我得不到,是有的;光說比較,你可得到的享受,我得不到,是有的;至於說你有生活趣味,我就沒有,決不如是。趣味有濃淡,有高低,有量的差等,有方向的不同,卻不會絕對沒有;世界上最苦的.不是病人?嗎但病人可以冥想,世界上最苦的不是獄囚嗎?但獄囚可以下棋,冥想下棋等事,顯然屬於一種趣味,絕無趣味可尋的人,除非不在人間。

其實呢,趣味和生活一樣,是人類需要滿足的本能,追求生活的熱力,決不是關不到趣味方面,恰恰相反,解決生活的時候,總就連帶著趣味的尋求。譬如飲食,求飽,求解渴。固然是生活,是本能,拿色、香,跟味一齊注意,何嘗不是本能?而色香的注意卻是趣味。吃酒要看花,品茗要對月,這是把生活去迎合趣味;賞菊要持蟹,泛舟要載酒,這是把趣味去迎合生活;渾然一片,什麼是生活,什麼是趣味,簡直分割不開。雅人高士歡喜這些,販夫走卒也歡喜這些。有些人力量上辦不到真的,但在田野上,水亭裡,小漁船上,一包花生米,四兩白乾,或者一碗白開水,幾筒黃煙,席地幕天,面山臨水,長嘯高歌,恣意笑談,各適所適,誰說不是生活和趣味的渾一呢?深得田園風趣的淵明先生,原來是在“飢來驅我去,出門何所之”的情況裡面,吟哦出“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

日常生活,合拍著濃郁的趣味的事情,不經意中往往便流露出來;牧歌,處民的木刻,古代的神話和傳說,凡是樸質的音樂美術,文學詩歌,都是實際生活,攙進了多量趣味的產物。雲片糕,什錦餅乾之類的東西,做得那麼小巧,美觀,小巧美觀,其實和味覺不相干,和消化的機能尤其不相干,由於形式上的別緻,吃起來便會覺得別具風味。豈止雲片糕和什錦餅乾而已,鄉間做糕餅,早就利用各式各樣的模型了,於吃之外哦,也注意形式,注意色彩,以求增加趣味的濃度,上下古今,都市農村,竟無例外。

鄉間叫做蘭花豆的東西,用蠶豆切成四瓣,僅僅連了外面的一託薄皮,油炸之後,形狀勉強有點像蘭花。一邊要吃一邊剝皮,炸過的皮又十分的脆硬,不容易剝掉,怪麻煩的。論理,盡有直截了當的炸豆瓣,可以代用,然而不成,蘭花豆的名稱夠多麼美麗,而且吃著剝著,剝居然也是一種趣味,面前擺上四兩白乾的人,終於還是多吃蘭花豆的。

一樣的蠶豆,一樣油炸,於豆瓣之外,一定要做出蘭花豆來,除掉說明人類在生活之中,自然而然的在追求趣味,實在是別五理由。蘭花豆不是是、珍品,正是最普遍,最廉價的食物;然而它流行,為許多人所喜愛,它能發生興趣,在人類的需要上,跟優美的藝術品,科學的發明,同樣的盡了美化人生的作用;它本身不妨仍舊是意見平凡的東西。

類似的情形,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上,想來一定是不少吧?雖然都是不經意,才顯得是天真樸質,親切夠味。沒有這些欲求,沒有這些創造,我不曉得人類和別的動物,會不會就有現在這樣的距離。

總之,由我看來,趣味也和生活一樣,是人類的本能,個個人需要,個個人尋求,個個人享受的;承受生活不承趣味的人,不是不懂生活的人,便是不懂趣味。至於憂天下之憂,痛斥玩物喪志,也許是聖賢,也許是志士,都是了不得的超人,但決不是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