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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節的禱告散文

中元節的禱告散文

中元節也叫鬼節,佛教上又稱為盂蘭盆節,是民間的傳統節日。但在我們鄉村裡,卻既不叫中元節,也不叫鬼節,更不叫盂蘭盆節,只是按照農曆的日子把它叫作“七月半”。

作為一個傳統的節日,拿我所在的這個並不算小的村子來說,知道“上元節”或“盂蘭盆節”的人,估計不會有三分之一,而要是說起“七月半”,哪怕是稚稚學步的黃口小兒,恐怕也是知道的,這是因為每次過七月半時,家中都要用糯米粉和豆黃粉或黑芝麻做金團吃,而小孩子對於七月半的印象,卻正是來自於這金團。儘管這金團並無多少特別的風味,但小孩子愛新鮮,所以這一年只吃一次的東西,對他們來說也是很有一點興味所在的,特別是用一隻筷子把金團串起來,那樣子更有一點象糖葫蘆。

之所以把農曆七月十五這一天稱為中元節,是因為它的前後分別還有上元節和下元節,上元節也就是元宵節,而下元節則是農曆的十月十五,也叫萬元節。上元節和中元節以前我也知道的,但十月十五下元節卻從來不曾聽說,並且也不知道這“三元”之間的關係。

這一點知識是從網上查來的,如今拿到這裡來吹牛,可能有點“耍大刀”或“抄襲”的嫌疑了,不過也沒有關係,因為,這一輪“大刀”即使起不到宣傳的作用,至少也可以增加這篇習作的字數。

在我們那一帶的鄉村裡,七月半是要上墳祭祖的,既然是祭祖,自然就得有祭品,除出尋常所用的酒肉果品而外,七月半最主要的祭品卻是上面所提到的“金團”。金團這個名字很好聽,有點富貴相,其實卻也普通得很,無非用糯米粉搓成約一寸大小的湯圓,再壓扁一點,在滾水裡煮熟即成。金團出水後,還要加豆黃粉和糖,豆黃粉滿滿地粘在米粉糰子上,顏色黃花花的,真有那麼一點“金”的意味。也有不用豆黃粉而用黑芝麻的,所以我們那裡有一句“七月半,芝麻擂金團”的俗語,但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含在裡面的。

鄉村裡一年到頭上山上墳大抵有三次,分別為清明、冬至、七月半。其中七月半的那一次是最不令人情願的,主要是因為七月半正值仲夏之季,烈日炎炎似火,人們即使坐在陰涼之處尚且汗流浹背,為了過節上墳卻要冒了酷熱到山上去走一遭,受罪的情形可想而知。但清明和冬至則相對地要好一些,特別是清明,正是春暖花開、萬物復甦的時候,山野裡到處充滿著的盎然的生機和無窮的樂趣,即使不上墳,蟄伏了一個冬天的人們也極願意出去走走看看,用時行的話叫作“踏青”。何況那時候的山野裡到處都有馬蘭頭、蕨菜、薺菜等野菜,順便採一點回來嚐嚐鮮,卻能令人滿口生香。而冬至,雖說氣候寒冷,常常讓人勾頭縮腦,可偶爾出去活動一下筋骨卻也很有必要,並且到外面去活動一番,倒是對付寒冷的最好的辦法。唯有這七月半,簡直毫無興趣,不但人在酷暑中如煉獄般地受罪,並且,為過節而特別製作的金團也沒有明顯的特色,幾乎是各個節日中最缺風味的東西。所以近年來,在我們周圍,有不少人對七月半這個盛夏的節日,很生出一點牴觸的情緒來了,甚至提議取消七月半的也大有人在。而另有一部分人,即便還在勉強堅持,但原本應該到山上去做的那點儀式,也只在村口路邊,或者自家屋腳下襬一點果酒三品,燒一點香燭紙錢敷衍了事。

也許我是一個略顯古板,或者竟是有些落後的人,因為我對於這些節日還是很有些在意的。個人以為,我們的祖先既然由於某種原因而創立了這樣的節日,當中又包含著許多神奇的傳說和美好的寄託,並且在千百年的歷史長河中,孜孜不斷地流傳下來,無論是節日本身,還是那些神奇的傳說和美好的寄託,恐怕都早已成了一種具有民族個性的傳統文化了。就拿這七月半的中元節來說,據網上資料所示,在中元節時祭祀天地和祖先,不但可以表達對於已逝先人的追思和懷念,更可以為在世父母求得衣食豐足,長壽無病,脫離一切苦惱之患的福祉。雖然這當中迷信的色彩比較濃厚,但拋開迷信而外,蘊含在其中的關於道家所強調的“感恩與孝道”,以及佛家奉行的“樂善和慈悲”的觀念,卻還是有那麼一點教化的意義的。所以,作為一個現代人,對於這些流傳久遠的傳統的風俗,應該懷有一份代代傳承,不使其中途散失的責任。

這番話可能說得有些過於冠冕堂皇,尤其是從象我這樣的卑微小民的口中說出來,這一刻,幾乎連自己都覺得有點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所以還是趕緊打住了為好。

不過,正因為從網上看到了那一點對於“在世父母的福祉”的功德,所以今年的中元節,對於我來說就變得具有不同一般的意義了。

我母親原本是個極健康的人,一天到晚忙忙碌碌,不是地裡就是家裡,總是不肯讓自己空閒下來。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健康勤勞的母親,在今年夏天裡,生了一場極兇險的大病。

那一天上午,她剛從地裡回來,吃了一碗從冰箱裡拿出來的稀飯,吃到中途時,突然覺得人極不舒服,過不多久就連坐也坐不住了。其時家中只有父親和母親兩個老人,父親趕緊在村裡叫了一輛車,把母親送到鎮上的醫院裡去。門診裡的醫生只看了一下母親的臉色,就直接轉到急診裡去了。急診科裡有一位治外傷的病人,雖然流著血,但沒有生命危險。醫生看了我母親的病情,立即停了那個外傷手術,先給我母親做急救。

我那時不在場,後來據父親說,當時母親的血壓只有五十和九十,他說他看到血壓時,直嚇得全身發抖。脫離危險後,醫生說,我母親是突發性心臟病,極兇險,生死之間只隔幾分鐘的時間,稍稍晚一點,後果怕是很難想象。這種病發作時說來就來,毫無半點先兆,但眼下卻已有治療的辦法,他建議我們到杭州的大醫院裡去做手術,雖然費用貴了一點,為保險起見,還是值得的`。

於是我回家後但帶了母親到杭州去看病,那裡的醫生說手術要預約,日子定在七月半以後。

以往的年份,每每到得七月半的時候,如果我在家,則都是一家人一道去上墳,如果我不在,就只好母親和父親兩個人去了。今年顯然有了不同,母親是斷然不能去了,本來就有病,天又這般熱,我們決計不敢去冒這樣的險的。但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同樣也是不放心的,經商量後,只我一個人去。這是我四十年來,平身第一次一個人去上墳。

因為地方離家有幾里路遠,又在山上,天氣又實在太熱了一點,所以我打算一早就去,爭取在太陽出來以前把墳上好趕回家來。母親一早幫我煮好了金團,並且把所有果酒香燭也準備好了,又一一地交代我所有的細節,囑咐我不要馬虎。我的心裡很沉重,只是一連地應了幾聲“噢”,就提著籃子去了。

到得爺爺奶奶的墳前,我按照母親交代的樣子,把一籃子東西都在地上擺好了,又點上香燭紙錢,朝墳墓拜了幾拜,滿腹的心事便如潮水一般地湧上來了。我折了一根小樹枝,把身子蹲在地上,一邊輕輕撥著燃燒的紙錢,一邊向著墓裡的爺爺奶奶說:“爺爺,奶奶,今天我一個人來給你們上墳,媽媽是不能來了,她在生病,過兩天就要到杭州去看醫生,要動手術,醫生說這病很兇的,我的心裡很害怕,爸爸也很害怕,我們都不敢把媽媽一個人留在家裡,所以爸爸在家裡看著她,也沒有來。爺爺,奶奶,我心裡真是害怕極了,我希望你們在天有靈,能夠幫幫我,幫幫媽媽,保佑她平平安安地去,在杭州把手術做得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地回來。”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的眼淚便很快地流下來了,說話也帶著哽咽。那一天,我一個人在山上偷偷地哭了一場。

幾天以後,當我陪了母親去杭州做手術時,在手術室的門口,我坐立不安,身子都有一點發抖的樣子。我以為,這世上最不好坐的椅子,大概就是醫院手術室門口的那一排該死的椅子了,這世上最難熬的時間,大概也就是在手術室門口等待的那段該死的時間了。好在手術終於做完了,醫生叫我進去的時候,說:“你媽媽的手術做得很成功,她是今天做得最好的一臺手術!”那一刻,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心裡又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只不過當時的心情與那一天在山上時是截然不同的,除出高興而外,更多的卻幸運和感謝的意思。

時間已過去將近半年,現在我母親已基本康復了。在寫下這篇習作之前,妻打電話來,告狀說媽媽昨天到自家的竹園腳下去斫圪頭柴了,斫了好多,差不多能供家裡燒一個月的飯。我知道妻對於媽媽去斫柴是有一點埋怨的意思的,但這一刻,在我的心裡,想象著母親彎著腰奮力揮舞著柴刀的那個健康的身影,卻不知道是應該責備她,還是該誇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