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翟雅各健身所的歷史建築風格論文
翟雅各健身所是該建築中文名,英文一般表述為 James Jackson Gymnasium 、 James Jack-son Memorial Gymnasium 、 James Jackson Alum-ni Memorial Gymnasium 或 Jackson MemorialGymnasium ,也有人音譯為傑克遜紀念體育館或傑克遜體育館。 之所以取此名,也是為紀念文華大學首任校長—— — 中文名為翟雅各的英籍傳教士詹姆斯·傑克遜( James Jackson )。
翟雅各 1882 年被美國基督教美以美會派到中國傳教。 1888 年至 1899 年曾任九江同文書院院長。 1900 年加入美國基督教聖公會後在上海聖約翰大學短期執教。 1901 年起被任命為聖公會在武昌創辦的文華書院院長。任職期間,翟雅各引入西方先進教育理念,擴大學校規模,完善教育體系,督促修建學生宿舍、圖書館、體育館等,並支援成立校合唱團、樂隊、足球隊。 1909 年在美國註冊文華大學,翟雅各即成為第一任校長。 1917 年翟雅各退休, 1918年 4 月 22 日病逝於九江。 繼任校長美國傳教士孟良佐( Alfred Alonze Gilman )為表紀念,將後來“新文華體育館”以其名命名,就是現在眾所周知的翟雅各健身所。
過去曾有一個流傳較廣的說法,以為既然是紀念翟雅各,建設也有時間週期,那麼健身所的修建可能在翟雅各去世不久,即 1919 年,而 1921 年則是其落成時間。 查華中師範大學檔案館藏《文華大學》(內部翻譯資料)一書,明確記載“它於 1921 年 4 月 20 日中國基督教全體會議在文華舉行時,由格雷弗斯主教(疑為翻譯之誤, 這裡或為英國倫敦會著名傳教士、華中基督教開創者楊格非, 英文名 GriffithJohn )主持奠基,預計在文華 50 週年校慶時投入使用”。 而從 1871 年文華書院創辦起, 1921年正是其 50 週年校慶之年, 即翟雅各健身所不出意外應為當年開建,當年竣工。
九十多年來,翟雅各健身所主要用作教學和室內體育運動場所。 它歷經華中大學、華中高等師範學院(現華中師範大學前身)、湖北中醫學院(現為湖北中醫藥大學)等多個時期,直至約十年前停用。其間接待過許多中外專家學者、名人政要,迎送見證了一批批學子的學習成長,寒來暑往依然挺立如昔,結構之堅固與奇巧可見一斑。
翟雅各健身所的形徵與價值翟雅各健身所原應為二層混磚木結構建築,“重簷”視覺效果的屋頂與清水紅磚牆相映成趣,簷間有高側窗,一樓正面中門兩側各有四窗,左右兩邊門突出如耳房,一側牆中兩個煙囪衝簷而出並排高高聳立,整棟建築從外觀來看既有東方古建築的神韻,又有西方建築的靈動。
以前流傳下來許多老照片,都可以從中看到上述翟雅各健身所俊美的外觀圖景,但涉及其內部場景的極少, 再加上多年來的興廢更改,一些回憶文章記敘各不相同。 查華中師範大學檔案館藏 《文華大學 50 週年紀念冊》(英文版), 裡面難能可貴地編印有翟雅各健身所立面設計圖和內部一樓、二樓,以及主體建築邊游泳館的規劃圖。
從圖上看,一樓大廳由一條橫向走道分隔開來,大部分空間均為一排排儲物櫃,來賓、職員和教練員分別有專用休息、更衣、儲存區域,還設定有為師生提供整理儀表之用的凸面鏡房、西式淋浴間。橫向通道一端佈局的是後門、門房及其起居室,還有廁所;另一端通向與翟雅各健身所主體建築相連的游泳館,游泳池邊還設計有跳板。 根據規劃圖,翟雅各健身所一樓正面左右兩邊如耳房般凸出的兩門不僅可以進入一樓大廳, 而且實際上也是一個樓梯間,可以直通二樓。二樓有一個室內運動場,空間寬廣,周邊設定有看臺,跑道規格 20 圈為一英里,約八十米 / 圈,這裡才是翟雅各健身所真正的運動場地。二樓靠外面大操場一側的長迴廊駕乎內外之間, 既可用於指揮場館內賽事,也可作為面向外部操場的觀禮臺和檢閱臺。
根據建築專業人士對翟雅各健身所的現場踏勘,除看不到游泳館(池)的一點痕跡,該規劃圖的主要內容在現實中都能見到。即使是游泳館(池),如果按圖索驥,也不難發現,相應地方的地基地形,特別是與翟雅各健身所主體建築相鄰一側牆上相應結合部明顯作了施工預留處理。 史料記載,當時確有等文華自來水系統建成後修建該游泳館(池)的打算。總的來說,翟雅各健身所的'建築設計較好地將西式教育功能需求、建築結構技術與中國傳統建築文化結合在一起,而且體現出非常大膽的創新嘗試,甚至開創引領社會風氣之先。
今天來看,從正面感嘆翟雅各健身所中西連璧出新之餘,或許有人會覺得它似乎有點不中不西、不倫不類。 殊不知這正是其價值之所在。 其實,建築師的初衷確實是要將其設計建造成一棟中式傳統建築, 只是由於西式建材、建築方法,以及新功能等方面的原因,最後做成現在的樣子。
根據我們查詢到的史料,翟雅各健身所的建築設計師柏嘉敏( J.Van Wie Bergamini, 也有人將其名音譯為“伯格米利”)不僅是文華大學的教職員工,更是具有一定歷史地位的教會建築師。他 1914 年至 1919 年在華北美國聖公會工作,然後來到武漢並任職於文華大學。
在修建翟雅各健身所及此前年代,中國民族覺醒意識日趨強烈,與西方宗教文化摩擦衝突較多,迫使以基督教為代表的西方教會提出“世俗化”“本土化”,柏嘉敏就是建築領域“宗教本土化”的一個典型代表。 “宗教本土化”要求改變過去教會教堂、學校等建築設施照搬西方建築設計的習慣做法,主張模仿中國傳統建築風格。 如柏嘉敏就提倡要尊重中國傳統,認為“理想的教會建築要有吸引力(吸引本地中國人親近教會和西方),與周圍環境和諧一致,看起來西洋的意味要儘可能地少”。 對一些西方建築師認為中式建築成本太高的觀點,他根據在中國 8 個省份工作的經驗,指出“中式建築的費用比西式建築僅多 3~7% ”。 1936 年秋,柏嘉敏在整體規劃由文華大學發展而來的華中大學時,也曾結合地域特徵,將校行政樓設計為“頂部仿黃鶴樓建築形式”。
考查中國近現代建築史,西方教會建築師開創的建築領域“本土化”要早於中國建築師倡導的“中國固有之形式”運動,事實上對後來中國建築民族主義風格流派形成具有啟迪、引領作用。 在現在的武漢,翟雅各健身所這樣的“本土化”傑作和活的見證無疑已經很少了。而當年西方教會在中國興辦教育,目的也是從年輕人著手,重塑中國人,將未來中國引向西方化的發展之路。翟雅各健身所這種不中不西的建築風格,也正預示和折射了當年西方林林總總“種瓜得豆”的“尷尬”。從翟雅各健身所身影邊走過的莘莘學子和無數中國人,最後走向的是全新的民族的現代化!
翟雅各健身所的現狀與前景現在的翟雅各健身所,可以套用《市、區政協聯合調研建言打造曇華林》一文中的一句話來概括:“價值連城,現狀堪憂”。
由於建築年限已久,翟雅各健身所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不僅無法發揮其作為歷史見證的作用,甚至影響到本身的使用安全,已成為“危房”。這座約十年前就已停用的建築門窗玻璃支離破碎, 簷下的紅磚牆上滿是藤蔓,身側的單槓等器材也在泥土中歪斜, 雜草叢生,世事變幻的滄桑感愈加濃重。 由於正待修繕,健身所周身已搭上施工架,無法靠近,像一枚盒中的金釵,蒙塵已久,只待有朝一日鑲上雙翅才能化為金鳳振翅高飛。
像翟雅各健身所這樣的歷史建築遺存至今,確實是難得的珍貴文化遺產。 在歷史文化發展得到高度重視的今天,要想將這一資源轉變成城市發展進步的資本,就要求我們既要將其保護完好,又要讓它發揮應有的作用,創造更多新價值。
一方面就是要“修舊如舊”,並把握好應保護什麼樣的“舊”。翟雅各健身所在人世間已歷95 年,內部頗多改動,外部尤其是屋頂也進行過補漏、修繕,這些均已成為歷史的痕跡。 以為,對一些內部功能性的改動,見證了中國近現代教育甚至社會發展變遷,大可不必一定要象設計圖紙那樣, 或恢復到新建時候的狀態。相關修繕方法也可大量採用當今新建築技術,從而因應翟雅各健身所原初設計建造者的大膽創新風範。 而對外部涉及建築風格的改動,則應儘量復原。
以翟雅各健身所屋頂的瓦為例,當下一些文章中多認為是“綠色琉璃瓦”,而現在雖然未找到歷史文獻和檔案記敘,但從現場踏勘和實物考證看,翟雅各健身所初建時應為褐色帶釉瓦(有蝙蝠銜桃紋,還有“醴邑”“朱祥盛工廠”等繁體字樣), 所謂 “綠色琉璃瓦 (有五角星紋)”雖然也有一定年頭和一定社會心理基礎,但應該是後來修繕時更換上去的。 而且我認為, 之所以有人將翟雅各健身所屋頂誤作綠色,跟視覺色差也有關。 從翟雅各健身所的歷史價值和定位來看,重新修繕當然應該恢復為褐色瓦做屋面,只有這樣才能將其與歷史上的“本土化”緊密聯絡起來,準確昭示其價值。
另一方面,則是要搞好文化開發,但不能偏離其文化精髓。 翟雅各健身所這樣堪稱“文物”的歷史文化遺存,在修繕、利用中,理當作文化開發考量。它是中國近現代建築發展歷程中一個非常重要階段活生生的見證。從翟雅各健身所也可以看到武漢近現代教育和社會的發展變遷。 因此,稱其為現代化轉型過程中的產物並不為過。 但需要注意的是,這種“現代化”是西方外來文化向中國傳統本土文化的被迫靠攏,而不是中國的盲目西化。 本擬透過模仿、融合中國文化以傳播西方文化的教會建築師們,並未料到其“本土化”嘗試催生了中國傳統建築文化的更新,一批具有中國傳統風格的建築後來陸續走上歷史舞臺。這也正應了前幾年比較“熱”的一句話:民族的,也是世界的!如今的翟雅各健身所早已不再年輕。 今天,湖北中醫藥大學的學生們依然在它身旁的操場上進行著豐富多彩的體育活動,而翟雅各健身所佇立一邊, 揣著它百年的文史蘊藏,默默注視,像一位歷經滄桑的慈祥老人注視著青春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