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雕塑散文
父親的雕塑散文
教室裡很靜,窗外的風聲和雨聲,使老師的講話聽起來有些悽然。門響了兩次,都以為是雨在敲。許久,才覺得是人,老師把門開啟。
一個頭發蓬亂、瘦削的腦袋隨著漸開的門縫伸了進來。我一愣,忙站起來:“父親!”父親見我,嘴一咧,給老師深深地鞠了一躬:“打擾了!打擾了!”
三月的雨天,冷得讓人打哆嗦,看見父親打溼的衣服,我又憐又怨:“你下雨天來做什麼!”
“下雨天不耽擱工,搭個便車,不要錢……嘿嘿。”父親羞澀地笑著。他還是放心不下他的菜園。
我有些討厭他斤斤計較。一次,我和他進館子,他死活只買兩個極便宜的菜。吃完,他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津津有味地吃著同桌剩下的'一盤魚。我只覺得無地自容。
來到寢室,父親拿出一件老式的棉衣。我的天!我兩件毛衣,一件絨衣,加上皮茄克,已足夠了。“我前夜做夢,夢見你的手燒傷了。你媽說怕你要涼著。嘿嘿。”
我無言。已退休的父母親天天在家為我算這算那。門前一棵樹死了,一隻烏鴉叫,都要來看我一次。一次我說:“萬一我考不上呢?”父親的眼神突然黯淡了:“那也沒得辦法,只怕你將來受人欺。”望著他在幾十年貧困與挨批鬥中變得佝僂的腰背,我懂得這句話的含義。
他的手還在那個自制的帆布袋裡掏著。掏了會兒,他拿出一塑膠袋的柑橘:“嘿嘿,一共23個,你數數吧。”
我立即明白,這是他在水果攤前,不知與人討價還價了多久才買來的。我數了兩次都沒數清,就懶得再數。
考試臨近,父親知我寸陰如金。父親把佝僂的身子縮在雨夜裡,一步一步地向風雨中走去。一陣狂風吹來,他那瘦弱,彎曲的身影顫動著,宛如一尊枯樹根刻成的雕像,凝固在我眼前這條風風雨雨的小路上。
我的心不禁猛然微微一顫,哦,這就是我的父親,在經歷了67年風雨剝蝕後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