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調解故事-離婚調解室裡的故事
我是在婚姻登記處的離婚調解辦公室遇見小玉的。今年30歲,有一個6歲的女兒,小玉是一個保養得體、氣質高雅的女子,一點都看不出真實年紀,還像個小姑娘一樣。她母親陪著她來辦離婚,老公回家拿戶口本去了還沒有過來,所以有了這一次珍貴的調解。
進入調解室的時候,小玉頭低著有點不情願的樣子。
離婚調解室的調解員,心理諮詢師王樂怡老師問小玉:小孩子還只有6歲,為什麼要離婚?
小玉緩緩坐下來,說了一句“一言難盡”,然後打開了話匣。
一
小玉的故事
我真沒想到我們的婚姻會走到離婚這一步的,現在我覺得我老公已經不愛我,也不在乎我了,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吵架,以前他都讓著我的,現在對我兇得很。
我出身於一個穩定的小康之家,爸爸負責賺錢,媽媽管著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媽媽總是對我說,男人就像醃菜缸裡的石頭,不壓是不行的。我原來也一直這麼想,從談戀愛到我們的婚姻生活,我總覺得老公還是被我壓得挺好的。
戀愛的時候,因為我長相還可以,所以追我的人特別多。老公那時候自己開一家小型的電腦店,條件也只有一般,但是他最打動我的一件事情,就是每天都會來接送我。那時候每天看見他的車子就停在我們單位門口,我也挺感動的,所以即便他條件不算最好,最後我們也在一起了,那時候我覺得他對我的心是那麼熱乎乎的。
結婚之後,問題也是一個一個多起來的,讓我越來越不滿意。老公做的小本生意行情慘淡,最後他也是虧了好些錢,才從那裡撤出來,後來就找了一傢俬人企業上班,工資一年也就四五萬元,而我的收入要比他高一倍,所以我心裡挺不能接受的。
我們和公婆一起住著,我婆婆倒是對我特別好,家裡的家務是她一個人全包的,哪怕是我的內衣內褲,她也都會給我洗掉。我有時候覺得不好意思,自己洗了,我婆婆還特意和我說,一家人了客氣做什麼,搞得我更不好意思。
我也知道我老公很多脾氣,都是我婆婆寵出來的。以前公婆是搞運輸的.,為了賺錢,我老公很小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在家的,現在他也是個宅男,一天到晚只需要電腦,其他什麼事情都不想管,也不喜歡與人交往。我婆婆一直對沒陪在兒子身邊挺歉疚的,所以在花錢方面從來不會讓兒子吃虧。他大學是在河南那邊讀的本科,4年的花銷卻有二三十萬元,據他自己說從來不在食堂吃飯,都是和一幫人在外面吃的,所以現在老公哪怕不怎麼會賺錢,花錢也還是厲害的,這也是我不滿意的一個地方。
有了女兒之後,我和婆婆輪流帶孩子,老公是一點都不來搭手的,他依舊我行我素,最最喜歡的就是玩電腦遊戲。別的人家到了週末總是一家三口一起出門,但是我們家幾乎沒有一起出去過,歸根結底就是老公不願意陪我和孩子,所以一般出去逛街,都是我自己帶著孩子行動的,也是因為他陪伴我們的時間少,所以我們經常要吵架。我總覺得對這個婚姻很不滿意,為什麼別人都能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但是老公卻總宅在家裡動也不願意動。
吵架是家常便飯,一有不滿意的事情,我難免就氣不打一處來,看著以前覺得老實的老公這裡那裡都是毛病。每次吵架,我總是想著要離婚,大吵大鬧中老公也總是被我的氣焰嚇倒,最後每次都是他求饒認錯,下跪服軟為止。
我暗暗算了下,我們相處的這些年來,因為各種事情吵架,老公已經下跪了28次。有時候真的很生氣的時候,看見老公的態度我一般也就心軟了,我覺得一個男的如果能向我這樣真誠地認錯,說明心裡還是有我的,是愛著我的,但是3個月前發生的一件事情讓我們的關係急轉直下了。
3個月前的一個半夜,我們都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我聽見老公的手機在響,也聽見他接起電話,電話裡有個女人的聲音在說:來吃宵夜吧,出來吧,來吃吧。老公在說已經睡了,不過去了,然後就掛了線,我雖然沒有完全醒過來,但總覺得這個電話裡面的聲音有點蹊蹺,怎麼會有女人半夜裡還打電話過來呢。
第二天一早,我問老公昨晚電話的事情,老公竟然一口否認了,說是我自己做夢吧,根本沒有電話,當下我的心裡就有了個結。事情也巧,沒過兩天,老公的手機落在家裡,我翻看了一下,氣得人都要坐不住了。
真的有個號碼,每天都和我老公在聯絡,其中有這樣一段對話:我喝醉了,想問問你喜不喜歡我?老公回答:有一點吧。
那個號碼經常約我老公喝茶吃飯,我看老公也都是拒絕的,雖然我知道老公和她應該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關係,但是看見那條有點喜歡的簡訊,我還是不能接受,真沒想到老公會背叛我。我打電話過去,給了那個女人,對方也承認是自己主動,但是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事情,是她比較喜歡我老公。這件事情,讓我心裡一直都不開心。
這件事情發生後,我對老公就看得更緊了,他出門的所有行程我都必須瞭解,而且如果晚上回來得晚一點我也會打很多電話去催他。我老公有一個山東的兄弟,大家關係是最要好的,這件事情之後,我瞞著老公給他的兄弟打電話,讓他回紹興來。我本意是想從他兄弟那裡探探口風,看看老公到底愛不愛我了,但是他兄弟馬上把我要他回來這件事情和我老公講了,就因為這件事情,老公到我單位來,找我吵架,把我手上抓得都是烏青了。
我從沒見過他那個樣子,以前只要我一發火,一說離婚他一定服軟的,這次卻沒有這樣。
當天晚上,我就收拾了行李,搬出了家,在外面租了房子。
我想想他是不愛我了,所以我們來離婚了。
二
急轉直下
三
調解
小玉的老公也匆匆趕到,調解員王樂怡讓兩夫妻坐下來。
首先王老師闡述了婚姻所要經歷的階段,告訴他們婚姻在經歷戀愛和結婚階段的浪漫期之後,就進入權力鬥爭期,這個階段就是爭吵開始變多,特別是小玉這樣的女性,在她原生家庭的婚姻模式中,媽媽比較強勢,認為夫妻之間,必須要聽我的; 另一半必須照顧我的需求,凡是不遂我心願就給伴侶下最後通牒:“你要是再這樣,我就馬上離開;我要離婚,這日子沒法再過下去了……”開始的時候,男士還是願意做出妥協,但壓抑久了也會促使他爆發,加上小玉老公原來的家庭模式是男人有話語權,所以到後來,沒辦法消除雙方的分歧之後,戰爭逐步升級。
小玉和老公的婚姻之所以走到這裡,本質上就是為了奪取主動權。王樂怡問:“但是你們有否想過,如果真的離了婚,以後你們恐怕都只能獨自去遭遇心碎。明明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要付出這麼慘痛的代價?”
這時小玉低下了頭,她說:“是的,以前認為威嚇他一下,能引起對方的重視,這樣自己就有被受寵的感覺,誰知後來會遭到抵制並反擊,難道是因為自己不值得愛了嗎?”
而老公的情緒還沒有釋放掉,他睜大眼睛說,“你不尊重我,讓我怎麼可能長期妥協下去?我也是個男人呢。你是本性難移,這麼多次我都讓了你,你還不知足。這次,我決不妥協了!”
小玉低下頭漲紅了臉,眼淚在眼睛中打轉了,說不出話來。王老師替女方解釋,以前她這樣待你,也不是她的錯,因為從小到大,她認同的婚姻模式就是這樣的,男人得服從女人。今天,她應該上了好好的一課了。
小玉在那連連點頭。
小玉的婆婆也匆匆地趕了過來,舉起手掌就要打自己的兒子,說:你這個不孝的子孫,這麼好的兒媳婦,你要離婚?我寧可不要你,也要媳婦、孫子。
小玉連忙上前拉住婆婆的手,哭著說著:媽,我們都錯了,不離婚了,等會和你回家去。
婆婆看著自己的兒子,連忙追問,接不接她回家?
男士沉默了一會,終於說,晚上去接吧。
這時婆婆安靜了下來,連連說好的。
四
和解協議
最後,王樂怡為他們寫了一份調解協議,特別指出:第一,以後凡有爭執,任何一方都不能提離婚這個詞彙,要把它看成有炸彈一樣的破壞力。第二,在對方沒有達到自己需求的時候,要多考慮對方的感受,學會有效構通,尊重雙方的人格特質,不要操控對方為自己而改變。第三,雙方家長不要過分干預下一代的生活,要有合理邊界。
小玉和老公都認同了這份協議,一家人謝過調解師後,小玉還主動地摟了一下老公,並肩離開,調解室裡的氛圍就輕鬆下來了。
皮皮手記
記錄這個故事,是因為它的典型意義。兩個不同原生家庭婚姻模式的人走到一起,必將在權力爭鬥期有著激烈的爭鬥。28次下跪的丈夫和一直對婚姻不夠滿意的妻子,需要一次對自我的深刻認知。現實生活中,這樣的故事比比皆是,這也是為什麼說婚姻是愛情墳墓的重要原因,因為總有一個階段,對方不再滿意和滋養你的自我。爭鬥開始,吵架不斷,但是真愛必須經歷這個階段,才能認識你身邊的人,也更深地認識自己。
而幸福婚姻,必須是兩個人平等站立,肩並肩依靠,共同成長。就像紀伯倫說的那樣:彼此相愛,但不要讓愛成為束縛,奉獻你們的心,但並不是要你們緊握住對方的心不放。應站在一起,但不要靠得太近,因為廊柱分立,才能撐起廟宇。橡樹和松柏,也不能在彼此的陰影下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