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是運用哪些藝術手段來表現的
這幅江南山村月夜圖,作者是運用哪些藝術手段來表現的呢?
首先在詞調的選擇上,作者選用了易於表現活潑歡快情緒的小令《西江月》。
《西江月》詞,為雙調,五十字,上下闋各兩平韻,結句各葉一仄韻。這首《西江月》的蟬年前邊四字都在平聲先韻內,而結句的片見兩字雖屬仄聲,但在詞韻中也屬同部。這樣平仄韻同部互協,可以增加詞的聲情之美,而這兩個仄韻字都安排在上下闋的結句上,聲調短促,戛然而止,使整首詞更顯得和諧有力。
《西江月》每句字數大致整齊,為六、六、七、六句式。上下闋開頭兩個六字句,易於對偶。這首《西江月》上下闋開頭兩句對偶都很工穩。這裡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關於別枝的解釋問題。據我所看到的,大致有三種解釋:一種是釋別為離開,這裡又有兩種細微的不同說法,一是說月光離別了樹枝,一是說烏鵲離開枝頭;第二種是釋別枝為斜出的樹枝;第三種是釋別枝為另一枝。我認為第三種解釋是比較好的。因為明月兩句對仗十分工穩。明月對清風,都是自然景象,真可謂清風明月不用一錢買;驚鵲對鳴蟬,驚鳴都是動詞,而且都有使動的意思,鵲蟬皆屬能飛善鳴的動物;別枝對半夜,枝夜都是名詞,半在這裡作形容詞用,別亦應是形容詞,若作動詞,則與半夜不對偶。再說,詞的下闋開頭兩句: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數量詞對數量詞,名詞對名詞,方位詞對方位詞,對仗非常工整。怎麼能夠設想,精通詞學的辛棄疾會在同一首詞的.對偶處出現不對偶的現象呢?其實,這裡的別枝,與唐代方幹《寓居郝氏林亭》詩之蟬曳殘聲過別枝中的別枝是一個意思。蘇軾的月明驚鵲未安枝(見《次韻蔣穎叔》《杭州牡丹》兩詩),周邦彥的月皎驚烏棲不定(《蝶戀花·早行》),說的也是明月使鵲驚起,不能安棲,意境也是相同的。
其次,是作者採用了側面烘托和動靜相映的表現手法。
明月、清風、稻花、星雨、茅店、溪橋,原都是無情物,而驚鵲、鳴蟬、青蛙,自然也不會有人的感情。但對這些客觀景物的描寫,卻可以反映出作者的思想和心情。對於夜行黃沙道中的作者來說,他所看到、聽到、嗅到、觸到、感覺到的一切,都是令人心情舒暢、歡欣鼓舞的。整首詞的中心是說豐年,而著重表現的是作者因年豐而引起的歡快情緒。
詞的上闋著重於面的渲染,一、二兩句靜中有動,而偏重於靜境的描繪,鵲驚、蟬鳴,則愈益顯出環境的幽靜;三、四兩句動靜交混,而著重於動靜的點染,蛙聲一片,稻香一片,都是為了突出說豐年三字。上闋對面的渲染,已形成歡快喜悅的氛圍。
詞的下闋則著重於點的刻畫。作者選取了夜行途中一個帶有戲劇性的特寫鏡頭,猶如在平靜的湖面上投入一顆石子,激起層層漣漪。這個妙趣橫生的小插曲,使全詞聲情為之一揚。詞的下闋一、三兩句寫靜,二、四兩句寫動,而一、二句的四二句式,節奏輕快,跌宕起伏,末句的轉字、忽字,更使作者的喜悅心情躍然紙上。夜來飛雨,並沒有使作者懊惱,掃興,相反,更增加了詞人的興致。有的同志認為七八個星天外是寫雲層之密,只是從雲層裡透漏出來七八個星星。但從整首詞看,這樣解釋則缺乏情致。這一句是和詞的首句相照應的,寫的正是月明星稀的實景。黃遵憲《早行》詩:東方欲明未明色,北斗三點兩點星。寫的也是這種情景。如果雲層很厚很密,那麼醞釀時間必然較長,星星只能透漏出七八個,那麼月亮定是黯淡無光了,這樣作者思想上必然早有防雨的準備,這與上闋所描寫的悠然恬適的心境是不相稱的。再說,作者經常來往於黃沙道中,對沿途景物非常熟悉,如早有準備,那結句的忽字就無著落。盛夏時節,天氣多變,剛才還是月明星稀,清風徐徐,想不到剎那間飛來幾片烏雲,接著撒下兩三點雨,作者猝不及防,不暇思索而匆忙躲雨,及至路轉溪橋,舊時茅居才驀然出現在眼前。忽字在這裡用得是很傳神的。所以我說這是夜來飛雨,是盛夏的陣雨。如果是未雨綢繆,大雨將至,那就未免有點大煞風景了,而與整首詞輕快活潑的情調也不和諧。五代盧延讓《松寺》詩云:兩三條電欲為雨,七八個星猶在天。唐李山甫《寒食》詩亦云:有時三點兩點雨,到處十枝五枝花。辛棄疾在遣詞用字上顯然是受了他們的影響,但不能據此斷定七八個星是由雲層之密所致。
再次,全詞用語明白如話,而又靈活多變,這是為了更好地表現輕快活潑的情調。
辛詞好用典,好發議論,但這首小詞,作者一不用典,二不發議論,而是採用白描的手法,把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如實地描寫出來,清新活潑,搖曳多姿,表現了作者對農村生活的熱愛,使人讀來感到異常親切自然。應該說,像辛棄疾《西江月》這樣描寫農村風光的抒情小詞,在整個古典詞中是不可多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