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攝影留念散文隨筆
每當櫻花盛開的時節,珞珈山上武漢大學的櫻花園裡遊人如織,總能見到一些青年朋友穿著和服在櫻花叢中攝影留念。有位韓國留學生見此大為不解,於是問她的導師說:“他們為什麼要穿著和服去照相呢?我們韓國也有櫻花,但從沒有人穿著和服同櫻花照相。”導師聽了,苦笑一下,無言以對。
要說攝影留念,不就是用現代技術將瞬間定格成永恆、把美麗留存於記憶之中嗎?我雖然至今無緣目睹櫻花盛開的絢麗,但從相關的文字描寫中可以約略知道,櫻花作為一種觀賞花卉,其花幽香而豔麗。櫻花在駘蕩的春風中綻放,滿樹爛漫,如雲似霞,燦若錦緞,蔚為壯觀。試想漫步在風光秀麗的珞珈山上,留戀於蜚聲國際的百年名校,依偎在象徵愛情與希望的櫻花叢中,真可謂良辰美景,賞心樂事。“無限風光盡被佔”,大有享盡了我們傳統意義上的所謂天時、地利與人和,真乃人生一樁痛快事!
但觀賞景物,攝影留念,按照我們通常的理解,為了留下真實而美好的回憶,攝影取景就應該立足於此時此地的獨特景觀,從而顯示出留存紀念的真正意義。譬如登泰山拍照,人們總是選擇以孔子登臨處、緊十八盤石階(天梯)、南天門牌樓、玉皇頂石碑、探海石邊的觀日亭或者“五嶽獨尊”的刻石等為背景,讓人一看便能回想起登臨時的真實情景和無窮的妙趣,一看便知此照本身的不可複製的獨特的紀念意義。人們有時拍照,很難選取具有典型特徵或特殊意義的景物,就煞費苦心地佩戴一些標誌性的飾物,或乾脆在照片上題寫文字,作為明證。由此看來,攝影本身就是為了留念;而留念最重要的意義,首先在於真實。
一些青年朋友,穿著和服在櫻花叢中拍照,明顯是屬於給攝影的內容贈添了一些背景或標識。我們都知道,和服是大和民族的服飾,也就是日本的標誌。我們更知道,武漢大學是中國的一所具有悠久歷史和國際影響的名校,它就位於我國湖北省武漢市的珞珈山上,而櫻花園就在武大的校園裡。作為中國青年,在武漢大學的櫻花園裡攝影留念,按常理要尋找的具有紀念意義的.標識本該是與珞珈山或武大相關的物什;即便是難以就地取材,拍照後直接題寫上“武大櫻花留念”幾個字也就明瞭。無論如何說,在這種場合,穿著和服攝影留念很顯然有些名實不符,也失卻了攝影本身應有的真實的留念意義。
一些青年在武漢大學的櫻花園裡穿著和服拍照的這種舉動,如果單從攝影留念的本身來看,著實有些不倫不類,令人啼笑皆非。這大概正是具有理性的韓國留學生的大為不解之處。可在現實生活裡,理性和感性常常是一對矛盾。我們經常會見到一些靑年朋友,遇事總是自以為是,憑想當然辦事。他們愛起美來,往往追求浪漫與極致;他們善於聯想,卻時常缺乏審慎與理智。這種淺薄中暗含機敏、創意中不乏幼稚的做法,讓人喜憂參半,哭笑不得,我想或許這正是導師“苦笑”與“無言以對”的原因。
就事論事,我們不妨姑且做一下認真剖析。名與實是相對的;有人愛名,有人重實。名實之爭,古已有之。單就一些青年人穿著和服在武大的櫻花叢中攝影而言,他們為了突出櫻花,別出心裁地選取了穿上和服,不假思索地放棄了武大和珞珈山的背景。他們以為世人都知道櫻花是日本的國花,和服是日本的民族標誌,穿上和服在櫻花叢中拍照似乎達到了美的極致。其實不然,他們是忘掉了留念的真實性,只顧追求一種浪漫的美、虛幻的美。換句話說,他們看重的是“名”,是櫻花的“名”。而這種虛幻的“名”,一旦離開了此境真正的“實”,說到底也只能是徒有虛名。
晚晴重臣曾國藩曾與國學大師俞樾一同遊玄武湖,他們各自乘著形式大小一樣的船隻去觀賞荷花。曾國藩的隨從煞費苦心,“奇思妙想”,為曾國藩乘坐的小船罩上了一張帷帳。小小的舉動,似乎一下子凸顯出了這位國之重臣身份和地位的尊貴,同時也能讓其免受太陽的曝曬之苦。可是,由於帷帳容易被高舉的荷葉牽扯,曾國藩的小船隻能繞荷花而行,眼看著俞樾大師的輕舟徑入“藕花深處”。這雖然正應了周敦頤先生《愛蓮說》中的“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但畢竟失卻了與荷花零距離接觸的那種自由和暢快。賞荷本是目的,尊貴只是名聲。為了彰顯尊貴而忽略了觀賞荷花的快樂,真有些讓人感到本末倒置或買櫝還珠的意味。不顧一切、一味地想當然似的求名,最終得到的名聲也就成了一種累贅和負擔。人生苦短,為人處世,失真也就失卻了人生的真性情和真意趣。遺憾是在所難免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作為遊玩,偶爾穿一下和服在櫻花叢中拍照,體驗一下異國風情,給生活增添點浪漫情趣,又似乎沒有什麼不可。如果因此而敏感過度,被斥責為“崇洋媚外”,多少又嫌得神經太緊張了。和平的年代,文化相融,還是應該積極提倡的。“洋”相對的是“土”,“內”相對的是“外”。作為中國人穿和服在櫻花叢中拍照,我不否認這其間有喜愛的成分在,但我敢說這種喜愛大多是偏重於生活情趣的,往深處講也只能說到“重名”上,無論如何也上升不到“崇拜”上。如果有些人硬說是“崇拜”,我想那也絕對沒有“媚外”之意。試想不論是哪個青年人的攝影留念,其最終的目的都不會是討好日本或向日本人“獻媚”吧!況且,懂些歷史知識的人不會不知道,其實所謂的“和服”據說還是“唐裝”的改造,寬鬆而不失典雅乃是盛世的一種風度。要說“崇洋”,這“和服”原本就是“崇洋”的結果。因為對於日本來說,當時的大唐也是相對的“外洋”。“崇洋”也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也。
按照這種歷史發展的邏輯,我們可以大膽想象,儘管櫻花屬於日本的國花,其實櫻花也不是日本獨有,不但中國有,韓國也有;不但日本人喜愛,中國人也同樣喜愛。當然,韓國人也不例外。只要是美好的東西,我想很多人都會喜愛。臨花拍照是自然的事,穿什麼服裝全看個人的情趣。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展。隨著物質生活的富裕,人們的精神生活也會變得豐富多彩。如今,不是有很多老年朋友在忙著補拍“婚紗照”嗎?再燦爛的笑容,再華麗的婚紗,恐怕也很難挽回那逝去的歲月。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立足現在,讓我們還是滿面春風地笑對未來吧!婚紗照是一種別樣的記憶,穿著和服在櫻花樹下攝影雖然不是生活的真實反映,但很多時候,生活需要一種浪漫情調,需要一種憧憬和嚮往。敞開心胸,寬容一些吧,不要太繃緊歷史哪根神經!記住歷史,落後才是恥辱。自以為是,阿q似的自憐,於人於己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面對珞珈山、櫻花園,武大、和服、攝影,都是一種選擇。日益成熟的旅遊與文化,讓我們重新思考歷史與現實、自然與人文、傳統與現代、發展與創新、生活與科技等重大課題,你會發現我們的身邊有了與往昔很多的不一樣,甚至是大不一樣。不一樣就是變化,大不一樣就是快速地前進。誰也無法阻擋歷史滾動的車輪。我們生活在過去與未來的交接處,抓住今天,珍惜擁有的幸福,留下時代這美好的瞬間。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小背景後面還有著更加廣闊的大背景,讓我們把生活的鏡頭推得再遠些、再遠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