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美文隨筆-秋末冬至時
秋末冬至時
夜該入眠時,似是千顆斷珠在敲打著窗欞,在片刻的心神迷離之後,方覺窗縫中透進的冷風使我背心發涼,踮著腳尖從衛生間的小窗子 望向廣場,早是大雨瓢潑,空曠的街角和料峭的草場已被急雨汪洋,在這種季節輪替的時候,我不知道該說是秋雨遲暮還是冬雨來早了。只是覺得很爽,那種透徹到每個毛孔的舒爽,是的,近日的勞碌和煩惱,的確需要一次通透的洗滌了!在稀落的車燈對映下,急促的大雨點灑落在水泥地面,冒起無數個水泡,倒使人產生一種身在一處溫泉之濱的錯覺,只是,那觸手可及的冰涼與遙不可及的溫暖,恰如現實與夢想那般明顯。
雨夜,是適合潛睡的時刻,索性就趁著這可以催眠的'淅瀝聲享受一下想睡就睡的自在,怕感覺退去,怕雨聲漸遠,來不及更衣也來不及洗漱,時鐘也不去看了,趕緊的趁著好時刻和衣而臥。暖暖的被窩,懶懶的我,蜷曲在寬敞的大床上,忽然間,竟感覺自己像個幸福的孩子,正躺在母親溫暖的臂彎,酣然入夢……
哦,這不是父母親常陪我們抓竹子的小夥房嗎?一如每個冬夜,炕頭牆角依然那樣暖和,是母親在麥草燃烈時那種煙燻味下咳的死去活來也要蹲在炕洞前精心煨出來的溫度,炕洞前的草房裡滿是母親老慢支吐出來的黏痰,被她用草土一撮撮的掩蓋了,口唇發紺努力呼吸的她,要在房前的臺階上順著習習寒風緩上好一陣子,為了讓自己緊張起伏的胸廓得到緩慢均勻的呼吸運動,她又要不停辛苦的咳喘咳痰,等到土炕的每個角落都熱透了,母親也才會緩過氣來到我們中間,那是多麼幸福的時刻啊!一床棉被,幾雙赤腳,地上的烤箱,是父親自己設計自己製作的,實打實的鐵皮鐵筒,純粹的手工造,是曾經整車廂的拉到邊疆專供蘇俄的老國產,實用性不言而喻,烤室中洋芋的香味伴著鐵壺(當然也是父親造)中冒出的熱氣彌散著,在父親的主持下,我們開始抓竹子——那種原始而極具智慧型的,不單考驗人的細心和耐心,還要鍛鍊人手腦靈動的遊戲(竟讓我聯想到駕駛員這個職業)。玩到興頭,原本攢擠在炕心已經被焐熱的腳板都爭相的蹦出被窩,厚重的被子也早已被堆放到炕腳,母親一邊嘮叨著炕被涼冰了,一邊鑽過我們的腿腳陣拉開被子,我們爭輸贏施小計的吵鬧和彆扭,當然少不了父母的裁決和調和,更有父親惹逗的歡笑母親催睡的呢喃,與那種玩鬧的情景,我們發現父母親其實也有童心,於是我們也和他們爭的不可開交,最終,依舊是烤箱中外皮焦黃的洋芋蛋催我們散場,被洋芋燙的口腔黏膜褪了皮的我們,帶著惺忪的雙眼依然不願各自回房入睡,都徑自假裝睡相,蜷縮著擠在那一床厚重的大棉被下睡去了……今晚,父親是不是加班沒有回家來,我們後背的被子都沒人填塞瓷實,腳底下的被角也沒有被用脫下來的棉褲壓好,終不勝寒,母親那陣陣的痰喘又開始在我耳邊縈繞,我懶懶的閉著眼醒來,大床中依然是蜷曲著的我自己,窗縫,還是那樣敞開著,冷風肆虐的穿過窗紗,母親幫我引過線的羊毛大被,被我赤熱的雙腳堆在了床腳……
夜已央,天未白,東方的天空,見不到早冬灰黃的晨曦,滿目的白霜中雨夾雪的氣象舞動出晚冬的冷。是該生火供暖的時候了,父母親的被角會不會被老重的雙腳掀開但難奈何中風的雙手無法觸及?我們都在各自的小窩裡以不同的方式取暖,家中暖了的我們,心裡會不會有過去一樣的溫暖?每個人的感受,我不確定,但有一點,我們的確是回不到那些溫暖的過去了,不過還好,至少,我們都還在,還遠遠的在彼此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