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被遺忘的傳統端午節
滿街叫賣、滿街飄香的都是粽子,提醒著我端午節快要到了。生在長江中游的古楚地,自幼是在粽香中長大,見貫了菖蒲葉、糯米粽,卻苦於當時賽龍舟的傳統不興,未能親眼觀賞。在北方上學時發現當地端午的氣氛極其淡漠,到深圳工作後聽說這裡有過龍舟盛會,但也在六七十年代遺棄。或許是要感謝高麗人為“端午祭”申遺,加壓了國人的激憤、也加速了端午節的國家法定化。我想,賽龍舟的時代應該是要復興了。 賽龍舟提高了多少造船工藝、民眾體能、競技水準、民族精神,是先賢們已經關注過的問題。我現在關注的是,在哪裡可以看到賽龍舟?本市沒有大河,要麼汙染要麼還是深港界河。週末信步轉悠到市郊的半島,不巧正好看到市民在海灣裡划龍舟,該是為端午的龍舟賽準備吧。
海灣中停泊的幾艘龍舟、幾十位賽手,依舊保有古樸風格,映襯著岸上觀眾衣著的時尚,讓我感興趣的是那敲鼓的好像是船中年齡最長者。年輕力壯的划槳、年紀稍長者擊鼓,門外漢如我者並不知道這是否合理,讓我疑問的來自一部電視劇--《血色湘西》。劇中頭幾集就是發生在端午前後,引發多重故事的賽龍舟則是其中的重頭戲。片中說鼓手是龍舟的核心與指揮,龍舟賽幾乎就是鼓手的角逐。懵懂的我估計,這比樂隊指揮還重要的鼓手,應該是最為勇猛的吧。
《血色湘西》的故事震撼過不少人,我對前幾集念念不忘,主要是情有獨鍾的湘西風情在那拜倮神、祭河神、頌屈原祭文、賽龍舟爭奪中一覽無餘。想起去年端午前後見了某上級單位的人,年約五十,閒談中說起穗穗還是讚不絕口,滿臉青春煥發。對於穗穗,我老是會聽成沈從文筆下的翠翠。如果光擷取片首幾集,幾個青年與穗穗的故事大約與《邊城》的翠翠是分不開的。片中的地點在麻溪鋪,這是我最早知道的湘西地名,比鳳凰張家界都更早看到是因為金庸的《連城訣》裡有它。我至今佩服自己能在十歲前後靜下心來翻開無數的大部頭,同時譴責自己二十歲前後貪玩到處旅遊,並美其名曰“以前是讀萬卷書、現在要行萬里路”。而如今,宅在蝸居的小屋,連遠行的勁頭都沒了,墮落到坐幾個小時硬座就腰痠背痛;對於桌上的書懶得再翻起,對於天邊的路懶得再回憶。以至於看到眼前這海灣龍舟競渡,才想起從文先生的邊城,才想起我已經快一年沒有再去湘西了。丟在那裡的筆跡、足跡和回憶,說好要回去拾起,莫不是要等到暮年再朝花夕拾?
總歸是要感謝端午節,讓老弱婦孺都記住了一位愛國文人,山野裡不識字的村婦可以不知道老莊孔孟,可以不知道人生得意須盡歡的詩仙太白,可以不知道明月幾時有的東坡居士,但大家不會忘了投江的屈原大夫。待到初夏雄黃酒一溫,老奶奶們也會插上菖蒲,摸著小孫子的頭,“端午節到了,該包粽子了。”
總歸是要感謝端午節,我混沌的生活中還能溫馨地回憶起湘西的點滴。從文先生當年順著沅水往返湘西與長沙,自然要經過麻溪鋪的地界,我往返湘西走的高速公路有一段也沿著沅水,就在麻溪鋪附近。我知道這個炊煙升起的小鎮並不意味著小說和電視中的那個湘西故地,但還是緊緊貼著車窗。雖然它的山水並不二致,但它的名字已經深入我心。車過麻溪鋪,又過瀘溪、洗溪、潭溪、河溪,一路上吊腳樓多了起來。看不見吊腳樓裡倚著欄杆吟唱古調的姑娘,看不見長河裡落日下浣衣女的棒槌,你知道,她們不會在這等你。隨我在午夜的小城深巷,踩在石板路上聽自己的腳步聲,你會聽到歲月的迴音,夾著著小樓女子低沉的歌謠。
湘西的.回憶遠了,今年的端午節又近了。喧鬧的龍舟遠了,久違的電話響了---是朋友們的問候。近來有同學、同事、朋友,分別去了湘西,談起印象,評價都不高。我說你們有沒有靜下心來去傾聽靜水流深、去輕撫從文墓碑、去親吻澄澈江面,有沒有去默默地找尋一個屬於自己的酒吧、餐館、商店?我知道,我的言辭太蒼白,那些不過是我的個人體驗罷了。其實我也有過被服務人員訛詐投訴無門,有過被濃酒醉倒頭暈脹裂到天明,但在下江客
“民風彪悍、土匪盛行”的評語後,我還是選擇了相信“民風淳樸”,選擇相信一位同學說的“雖是窮山,絕非惡水”。這清水,已經投了千年端午粽,蝦兵蟹將都鎮住了,應該不會惡起來了吧?是的,彪悍源於原始的血性,在民族危亡時,那些彪悍的湘西兒女投身抗戰,那是屈大夫不做亡國奴的血性感召。在科技創新競爭的今天,我們這個欠發達的國家又怎能沒有殺出一條血路來的血性?
回想起高麗人為端午申遺時,國人群情激奮隔空聲討。我聽說高麗的江陵端午祭有別於我國的形式內容,我們在國際上為端午節正名,強調端午節的中國屬性時,可別忘了端午節的精髓。忘了屈大夫“雖九死其猶未悔”的氣節,忘了屈子漫漫修遠路上的上下探索,那才是對端午節捨本逐末的遺忘。我們在執著於端午姓中不姓韓時,不要忘了端午節本姓屈,它是湘西百舸爭流的龍舟賽,是淳樸的青年兒女情,是為蕩氣迴腸的英雄氣,是千載傳承的民族義,是凝聚人心的古國頌,是捐軀赴國難的血性,而不是娛樂化的小黃金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