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春秋-1000字
夫子何為者?棲棲一代中。
——李隆基《經魯祭孔子而嘆之》
我奔向曲阜,以我十二萬分熱血與熱淚的拌和;我奔向曲阜,以我五千年思愁鍛鑄的鐵骨和忠腸;我奔向曲阜,以我年輕生命磅時空的大智與大勇;我奔向曲阜,從每一道夾滿歷史風塵的磚縫中邂逅一位久違的聖人……
一道又一道高高的門檻,一級又一級長長的臺階,一重又一重巍巍大殿,一層又一層深深的院落。秦磚、漢瓦、唐松、宋柏、清碑。古人己遠,只可仰望萬層臺階之上的琉璃殿宇,任空靈的思緒飄得很遠很遠。前方,聖人的威嚴高高在上,萋萋綠草中仍可想見當年弟子三乾的大家氣派;身後,斑斑紅牆雖經雨侵風蝕卻依然炫目,似乎還可映出千年電閃雷鳴中然不動的身影。誰也說不清有過多少回日升月落,可誰都明白,有個古老的魂靈在這方聖土上回旋不散。他日夜如約地凝望九州的每個角落,因為每一寸土地無不灌注他博大思想的血液。肯定地,他見過山長水闊的豁達,見過巷陌人家的燈火,見過胡馬嘶風的悲涼,見過仰天長嘯的壯烈。可最終,他依然執著地在這兒留守,日復一日地傾聽暮鼓晨鐘,接受凡夫俗子的拜謁。
不知不覺,己走到路的盡頭,回過身去看,這僅僅是一個古老的庭院嗎?不,那是歲月留痕刻下的一幀殘簡。曾經,大地是它浩蕩的書瓦一磚一瓦是它揮灑的字印。如今,它只剩下一闕斷章,立於紛囂凡塵,供今人懸想她原先的厚重與繁華。
歷史給了中國人一個孔子,一處聖蹟,可它也開了個著實不小的玩笑。它讓孔子一生顛沛流離卻終不得志,死後留與兒孫的也只是三間茅舍,一座孤冢。後來秦始皇燒過他的書:更後來,漢武帝給他扶了正,一紙“獨尊儒術”的詔書讓他在供龕中被參拜兩千多年。一時間,他似乎平步青雲,飛上了九重靈霄寶殿。可誰也不曾想到,當這位老先生安靜地沉睡了近兩幹五百年後,又莫名其妙地颳起了一場“批孔”的血雨腥風。有人撞倒他的碑,砸毀他的像,掘了他的墳。可憐一世聖人生前奔波遊歷,身後竟也難求一方清淨!
記不清了,有多少帝王將相戴著你的面具生殺予奪;又有多少文人墨客打著你旗號褒貶評說。你心力憔悴地為一頂頂皇冠加冕正名。時過境遷,又是你,無可奈何地親手點燃焚燒每個王朝沒落的火把。你親身交付每位君王一套鉗制民眾的枷鎖,可你不明白呀,鎖得最深的.人兒正是你自己!可悲的大成至聖先師文宣王啊,你竟成了帝王統治的儀仗!開國王朝震天動地的樂聲中,你恰是那站在最低臺階上的拜者。
今日大成殿依舊香菸繞,清香燃起,煙塵升騰。冥冥中,老夫子向我款款走來,臉上依然掛著千年不變的凡人的微笑。歷史的筆開始在我手中顫抖,教科書上那笑容可掬的老頭兒,被塗過太多的油彩。
還世人一個真實的孔子吧,老人再也經不起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