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腳踏車
有人說,十歲的小孩子崇拜父親,二十歲的青年人鄙視父親,四十歲的中年人憐憫父親。然而,對我來主,這個世界上父親是惟一值得一輩子崇拜的人。
父親是建築師,工地上所有的工作都怕他,沙子與水泥的比例有一點差錯也會招來父親的痛斥。然而,父親在家裡永遠是慈愛的,他的好脾氣甚至超過了母親。在縣城裡,父親的腳踏車眾人皆知,每天早晚,他風雨無阻地騎著吱吱嘎嘎的破車接送我和弟弟上下學。那時,我和弟弟總手拉著手跑出校門,一眼就看見站在破腳踏車旁,穿著舊藍色中山服焦急地張望著的父親。一路上,兩個小傢伙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而父親一直能一心兩用,一邊樂滋滋地聽著,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過路上數不清的.坑坑窪窪。等到我上了初中,父親的車上便少了一個孩子;等到弟弟也上了初中,父親便省去了一天兩趟的奔波。可父親似乎有些悵然若失,兒子畢竟一天天長大了。
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興奮得睡不著覺。半夜裡聽見客廳裡有動靜,起床看,原來是父親,他正在臺燈下翻看一本發黃的相片簿。看見我,父親微微一笑,指著一張打藍球的照片說:“這是我剛上大學時照的!”照片上,父親生龍活虎,眼睛炯炯有神,好一個英俊的小夥子!此刻,站在父親身後的我卻然發現,父親的腦後已有好些白髮了。父親一出世便失去了自己的父親,慘痛的經歷使他深刻地意識到父親對兒子的重要性。因此,在創新的生活裡,除了工作便是妻兒,他不吸菸不喝酒,不釣魚不養花,在辦公室與家的兩點一線間,生活得有滋有味。輔導兒子的學習是他最大的樂趣,每天的家庭作業父親都要一道道地檢查,認認真真地簽上家長意見,每次家長會上他都被老師稱讚為“最稱職的家長”。母親還告訴我一件往事:我剛一歲的時候,一次急病差點奪去了我的小命。遠在千里之外礦區工作的父親把已經轉危為安的我抱在懷裡,幾滴淚水落到我的臉上,我哇哇地器了。“那些山路,全是懸崖絕壁,想起來也有些後怕。”許多年後,父親這樣淡淡地提了一句。
父親是個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人,與父親在一起,沉默的時候居多,我卻能感覺出自己那與父親息息相通的心跳。離家後收到父親的第一封信,信裡有一句似乎很傷感話:“還刻那輛破腳踏車嗎?你走了以後,我到後院雜物堆裡去託,卻鏽成一堆廢鐵了。”我想了許久,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給父親回信:“爸,別擔心,那輛車每天晚上都在我的夢裡出現呢。我坐在後面,弟弟坐在前面,您把車輪蹬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