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張愛玲
她是一個夢,一個屬於舊上海紙醉金迷的夢。她是一個謎,一個一生漂泊,結局未知的謎。她是一座碑,一座可能永遠讓人無法逾越的碑。她筆下的人物,不是有病就是身體有病,有的甚至是、身體都病了,過著奢靡頹廢的生活。而她用手中的筆一筆一劃地刻畫出了他們的嘴臉。是的,就是她,她是張愛玲。不知為什麼,她的名字總是與三四十年代的背景聯絡起來,與那個中西文化互相撞擊、租界繁雜的社會聯絡起來,與曾經那個畸形的舊中國聯絡起來。印象中的張愛玲是屬於灰色的,有著高高翹起的嘴角與瘦削筆挺的鼻子。眼角眉梢掩不住的是一份傲氣。
就是這樣一個人,她的文字卻一直讓我著迷。“光一亮,在那凜冽的寒夜裡,他的嘴上彷彿開了一朵橙色的花,花立時謝了,又是寒冷與黑暗……薇龍的一爐香,也就快燒完了。”“……只剩一圈齊整的小藍芽齒,牙齒也漸漸隱去了,煤氣所特有的幽幽甜味,逐漸加濃;同時,羅傑這一爐香卻漸漸淡了下去,沉香屑燒完了,火熄了,灰冷了。”白描似的幾句話卻寫得如此震人心魂,她把生命的隕落寫得如此平淡,字裡行間透出的卻又是一種淒涼之美。她似乎有著看透世事的睿智與冷靜。讀完後,我知道我被徹底折服了。張愛玲曾說過: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子,上面爬滿了蝨子。於是她的筆下的文字就如此般的衝撞著,矛盾著,永遠充滿諷刺意味。她用筆下人物的不幸,人物的悲慘經歷對社會進行著無聲的抗議。《傾城之戀》作為張愛玲唯一一部大團圓結局的作品讓人讀著委實不好受。白流蘇離婚回了孃家,僅有的財產被兄弟盤去無了著落,家人這是又嫌起她只吃不做,想著要把她趕出家。即使後來她獲得了讓人羨慕的夫婿,那也是經過了一路的堅持,歷經香港淪陷之苦才最終換回的幸福。而當流蘇結婚後衣錦回鄉,竟惹得家裡的四奶奶決定離婚。“流蘇離了婚再嫁竟有這樣驚人的'成就,難怪旁人要學她榜樣。”一樁美滿姻緣卻還參拌著如此境遇,與其說這是個喜劇不如說這是個巨大的諷刺,一個徹頭徹尾的諷刺。《傾城之戀》中張愛玲說道是香港的淪落成就了白流蘇,而實際上也正是上海的淪落成就了張愛玲,她用了她自己的方式解讀著人生與社會,用當時人接受的方式寫著自己的內心獨白。於是二十三歲的張愛玲滑過天際,照亮了天空。正象她所說:“出名要趁早。”腦海中的張愛玲從桌前移開,慢慢蹲下,象白流蘇般點起了蚊香,偏過頭來狡潔一笑……
印象中最深刻的作品就是《金鎖記》,因為它的手筆讓人過目不忘.七巧在罵女兒急於出閣時,話語赤裸淋漓.“別瞧你們家轟轟烈烈的,公侯將相的,其實全不是那麼回事!一代壞似一代,眼裡哪裡還有天地君親……我孃家當初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跟你家結親,坑了我一世……”這短短的几席話,透過七巧的口,狠毒地咒罵了那些遺老家族生活,也從中看出了一個終生無愛,只圖抓住金錢的舊時婦女的悲哀。曾讀了張子靜(張愛玲的弟弟)的序,才知道《金》竟有著人物原形,還竟是與他們[頗熟的一家人。張愛玲就是這樣努力挖掘著身邊的故事,挖掘著那些王府遺老的糜爛生活。她的小說曾提到這樣一句話,把這種生活寫得淋漓盡致:“象神仙洞府,這裡悠悠忽忽過了一天,世上已過了一千年,可是這裡過一千年,也同一天差不多。”甚至她還寫過舅舅的故事(《花凋》),用不羈的手筆把他們的醜陋慢慢鋪開,展現在世人面前,因為她要抨擊的是那個時代。她筆下毫不留情,不是是冷麵還是客觀。張愛玲聽著人講故事,嘴角露出冷冷的淺笑,筆下卻不曾停下。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她的故事總是悲涼,筆調總是陰冷,也許是父母離異留下的傷,是一生坎坷留下的痛,也許是當時的時代造就了這樣的張愛玲。而這一切都在1995年隨著一個生命的結束而不得而知。她靜靜的閉上了眼睛,臉上還是笑容,但這次好看了很多,因為這是她最後一次笑了。
一代才女張愛玲,貪婪地捕捉著生命的快樂,然而在她內心深處,始終是悲涼的影子。40年代舊上海早已風雲變化。那個城市只停留在張愛玲喜悅與蒼涼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