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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明月別枝驚鵲》辛棄疾宋詞註釋翻譯賞析

《西江月·明月別枝驚鵲》辛棄疾宋詞註釋翻譯賞析

  辛棄疾一生以恢復為志,以功業自許,卻命運多舛,壯志難酬。但他始終沒有動搖恢復中原的信念,而是把滿腔激情和對國家興亡、民族命運的關切、憂慮,全部寄寓於詞作之中。下面是小編整理的《西江月·明月別枝驚鵲》辛棄疾宋詞註釋翻譯賞析,歡迎大家分享。

  作品簡介

  《西江月·明月別枝驚鵲》是宋代詞人辛棄疾貶官閒居江西時創作的一首吟詠田園風光的詞。此詞著意描寫黃沙嶺的夜景:明月清風,疏星稀雨,鵲驚蟬鳴,稻花飄香,蛙聲一片。全詞從視覺、聽覺和嗅覺三方面抒寫夏夜的山村風光,情景交融,優美如畫,恬靜自然,生動逼真,是宋詞中以農村生活為題材的佳作。

  作品原文

  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

  辛棄疾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作品註釋

  ⑴西江月:唐教坊曲名,後用作詞牌名。調名取自李白《蘇臺覽古》“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裡人”。西江是長江的別稱,調詠吳王西施的故事。又名“白蘋香”“步虛詞”“晚香時候”“玉爐三澗雪”“江月令”。雙調五十字,平仄兩協。後闋字句作法與前闋相同。

  ⑵黃沙道:指的是從江西省上饒縣黃沙嶺鄉黃沙村的茅店到大屋村的黃沙嶺之間約20公里的鄉村道路,南宋時是一條直通上饒古城的比較繁華的官道,東到上饒,西通江西省鉛山縣。

  ⑶“明月”句:意思是明亮的月光驚醒了睡在樹枝上的喜鵲。語出蘇軾《次韻蔣穎叔》詩:“明月驚鵲未安枝”。別枝,斜枝。

  ⑷鳴蟬:蟬叫聲。

  ⑸舊時:往日。茅店:茅草蓋的鄉村客店。社林:土地廟附近的樹林。社,土地神廟。古時,村有社樹,為祀神處,故曰社林。

  ⑹忽見:忽然出現。見,同“現”,顯現,出現。

  作品譯文

  天邊的明月升上了樹梢,驚飛了棲息在枝頭的喜鵲。清涼的晚風彷彿吹來了遠處的蟬叫聲。在稻穀的香氣裡,人們談論著豐收的年景,耳邊傳來一陣陣青蛙的叫聲,好像在說著豐收年。

  天空中輕雲漂浮,閃爍的星星時隱時現,山前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我急急地從小橋過溪想要躲雨。往日,土地廟附近樹林旁的茅屋小店哪裡去了?拐了個彎,茅店忽然出現在眼前。

  創作背景

  這是辛棄疾中年時代經過江西上饒黃沙嶺道時寫的一首詞。辛棄疾在南宋做到封疆大吏,但他英偉磊落的議論和果斷幹練的作風,特別是力主抗戰恢復的政治主張,卻遭到同僚的嫉恨和最高統治階層的打擊。宋孝宗淳熙八年(1181年),辛棄疾因受奸臣排擠,被免罷官,回到上饒帶湖家居,並在此生活了近十五年,過著投閒置散的退隱生活。在此期間,他雖也有過短暫的出仕經歷,但以在上饒居住為多,在此留下了不少詞作。這首詞即為其中之一。

  作品鑑賞

  此詞中所說的黃沙嶺在上饒縣西四十里,嶺高約十五丈,深而敞豁,可容百人。下有兩泉,水自石中流出,可溉田十餘畝。這一帶不僅風景優美,也是農田水利較好的地區。辛棄疾在上饒期間,經常來此遊覽,他描寫這一帶風景的詞,現存約五首,即:《生查子·獨遊西巖》二首、《浣溪沙·黃沙嶺》一首,《鷓鴣天·黃沙道中即事》一首,以及這首《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

  辛棄疾的這首詞前兩句“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表面看來,寫的是風、月、蟬、鵲這些極其平常的景物,然而經過作者巧妙的組合,結果平常中就顯得不平常了。鵲兒的驚飛不定,不是盤旋在一般樹頭,而是飛繞在橫斜突兀的枝幹之上。因為月光明亮,所以鵲兒被驚醒了;而鵲兒驚飛,自然也就會引起“別枝”搖曳。同時,知了的鳴叫聲也是有其一定時間的。夜間的鳴叫聲不同於烈日炎炎下的嘶鳴,而當涼風徐徐吹拂時,往往特別感到清幽。總之,“驚鵲”和“鳴蟬”兩句動中寓靜,把半夜“清風”“明月”下的景色描繪得令人悠然神往。

  接下來“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把人們的關注點從長空轉移到田野,表現了詞人不僅為夜間黃沙道上的柔和情趣所浸潤,更關心撲面而來的漫村遍野的稻花香,又由稻花香而聯想到即將到來的豐年景象。此時此地,詞人與人民同呼吸的歡樂,盡在言表。稻花飄香的“香”,固然是描繪稻花盛開,也是表達詞人心頭的甜蜜之感。而說豐年的主體,不是人們常用的鵲聲,而是那一片蛙聲,這正是詞人匠心獨到之處,令人稱奇。在詞人的感覺裡,儼然聽到群蛙在稻田中齊聲喧嚷,爭說豐年。先出“說”的內容,再補“聲”的來源。以蛙聲說豐年,是詞人的創造。

  以上四句純然是抒寫當時當地的夏夜山道的景物和詞人的感受,然而其核心卻是洋溢著豐收年景的夏夜。因此,與其說這是夏景,還不如說是眼前夏景將給人們帶來的幸福。

  不過,詞人所描寫的夏景並沒有就此終止。如果說詞的上闋並非寥廓夏景的描繪,那麼下闋卻顯然是以波瀾變幻、柳蔭路曲取勝了。由於上闋結尾構思和音律出現了顯著的停頓,因此下闋開頭,詞人就樹立了一座峭拔挺峻的奇峰,運用對仗手法,以加強穩定的音勢。“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在這裡,“星”是寥落的疏星,“雨”是輕微的陣雨,這些都是為了與上闋的清幽夜色、恬靜氣氛和樸野成趣的鄉土氣息相吻合。特別是一個“天外”一個“山前”,本來是遙遠而不可捉摸的,可是筆鋒一轉,小橋一過,鄉村林邊茅店的影子卻意想不到地展現在人們的眼前。詞人對黃沙道上的路徑儘管很熟,可總因為醉心於傾訴豐年在望之樂的一片蛙聲中,竟忘卻了越過“天外”,邁過“山前”,連早已臨近的那個社廟旁樹林邊的茅店,也都沒有察覺。前文“路轉”,後文“忽見”,既襯出了詞人驟然間看出了分明臨近舊屋的歡欣,又表達了他由於沉浸在稻花香中以至忘了道途遠近的怡然自得的入迷程度,相得益彰,體現了作者深厚的藝術功底,令人玩味無窮。

  從表面上看,這首詞的題材內容不過是一些看來極其平凡的景物,語言沒有任何雕飾,沒有用一個典故,層次安排也完全是聽其自然,平平淡淡。然而,正是在看似平淡之中,卻有著詞人潛心的構思,淳厚的感情。在這裡,讀者也可以領略到稼軒詞於雄渾豪邁之外的另一種境界。

  詞牌簡介

  西江月:是詞牌名,原唐教坊曲,用作詞調。又名《白蘋香》、《步虛詞》、《晚香時候》、《玉爐三澗雪》、《江月令》,另有《西江月慢》。還有同名歌曲《西江月》。

  作品格律

  中仄中平平仄,中平中仄平平(韻)。

  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中仄平平中仄(韻)。

  中仄中平平仄,中平中仄平平(韻)。

  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中仄平平中仄(韻)。

  作者簡介

  辛棄疾(1140-1207),南宋詞人。字幼安,號稼軒,歷城(今山東濟南)人。人稱“詞中之龍”,與蘇軾合稱“蘇辛”,與李清照並稱“濟南二安”。二十一歲參加抗金義軍,曾任耿京軍的掌書記,不久投歸南宋。歷任江陰籤判,建康通判,江西提點刑獄,湖南、湖北轉運使,湖南、江西安撫使等職。四十二歲遭讒落職,退居江西信州,長達二十年之久,其間一度起為福建提點刑獄、福建安撫使。六十四歲再起為浙東安撫使、鎮江知府,不久罷歸。一生力主抗金北伐,並提出有關方略《美芹十論》等,均未被採納。其詞熱情洋溢、慷慨激昂,富有愛國感情。有《稼軒長短句》以及今人輯本《辛稼軒詩文鈔存》。

  作者主要影響

  文學

  詞

  辛棄疾造像辛詞現存六百多首,是兩宋存詞最多的作家。其詞多以國家、民族的現實問題為題材,抒發慷慨激昂的愛國之情。辛詞以其內容上的愛國思想,藝術上有創新精神,在文學史上產生了巨大影響。與辛棄疾以詞唱和的陳亮、劉過等,或稍後的劉克莊、劉辰翁等,都與他的創作傾向相近,形成了南宋中葉以後聲勢浩大的愛國詞派。後世每當國家、民族危急之時,不少作家從辛詞中汲取精神上的鼓舞力量。

  辛棄疾詞具有強烈的愛國思想和戰鬥精神。辛詞的愛國思想與戰鬥精神首先表現在他對被分裂的北方的懷念和對抗金斗爭的讚揚上。他詞裡不但經常出現“西北有神州”、“西北是長安”等句子,還強烈表現他不能忍受南北分裂的局面。他在《賀新郎·用前韻送杜叔高》詞中說:“起望衣冠神州路,白日銷殘戰骨,嘆夷甫諸人清絕。夜半狂歌悲風起,聽錚錚陣馬簷間鐵,南共北,正分裂。”比較突出地表現這種思想。他青年時期曾直接參加北方人民的抗金斗爭後來在詞裡還經常想起這種“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語以寄之》),“燕兵夜娖銀胡,漢箭朝飛金僕姑”(《鷓鴣天·有客慨然談功名因追念少年時事戲作》)的戰鬥生活。而且每每以“整頓乾坤”的豪情壯志鼓勵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如韓元吉、陳亮等。在歷史人物方面,他稱讚為中國開創長期統一局面的“西都人物”,薄苟安江左的“王謝諸郎郵”讚揚廉頗、李廣、鄧禹、馬援等為國立功的英雄,鄙薄因人成事的李蔡,請談誤國的王衍,同樣是這種思想精神的表現。

  其次表現在他對南宋荷安局面的強烈反感上。他譏南宋小朝廷是“剩水殘山無態度”(《賀新郎·把酒長亭說》),是“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諷刺那些小朝廷里人物是“江左沉酣求名者”(《賀新郎·甚矣吾衰矣》),是“學人言語得人憐”的秦吉了(《千年調·蔗庵小閣名曰卮言作此詞以嘲之》)。甚至還罵他們為瑟縮在堆的凍芋與寒瓜,比他們為透過一線壁縫所看到的在陽光裡飛舞的灰塵。這不但揭露南宋統治集團的腐朽本質,對歷史上一切沒落的統治階級說,都有它的典型意義。他在隱居帶湖、瓢泉時熱愛陶淵明的詩,但他並不像一些封建文人那樣稱許他為司馬氏一姓守節,而特別看重他和當時沒落王朝士大夫不合作的倔強性格。他的《水調歌頭·九日遊雲洞》詞:“今日復何日,黃菊為誰開?淵明漫愛重九,胸次正崔巍。”他的《賀新郎·題傅巖叟悠然閣》詞:“晚歲悽其無諸葛,惟有黃花入手,更風雨東籬依舊。陡頓南山高如許,是先生拄杖歸來後。”這是陶淵明“性剛才拙,與物多忤”(《與子儼等疏》)這一面性格的誇張,同時更好地顯現了作者的精神面貌。

  第三表現在他志業、才能上的自負和懷才不遇、有志無成的不平上。辛棄疾是在對敵鬥爭中鍛煉出來的人物,他自寫青年時的氣概是“橫槊氣憑陵”(《念奴嬌·雙陸和陳仁和韻》),是“橫空直把曹吞劉攫”(《賀新郎·韓仲止判院山中見訪》)。他晚年寫的《生查子·題京口郡治塵表亭》詞更羨慕夏禹的“悠悠萬世功,兀兀當年苦”。可是由於他的志業、才能在南歸後一直不能實現和發揮,這就不能不在詞裡表現他的憤慨和不平。他和湯朝美的兩首《水調歌頭》詞:“笑吾廬,門掩草,徑封苔。未應兩手無用,要把蟹鰲杯。”“短燈繁,長劍鐵,欲生苔。雕弓掛壁無用,照影落清杯。”正是這種思想感情的表現。而象“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鷓鴣天·有客慨然談功名因追念少年時事戲作》),“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鷓鴣天·鵝湖歸病起作》)等詞句,雖然對現實政治流露了消極情緒,依然含蘊著作者滿腹的牢騷,反映封建社會一些有志之士在飽受打擊後的精神狀態。

  辛棄疾的作品表現了中國封建社會一些要求振作有為而受到挫折的人的共同感受,同時形成他在詞史上的傑出地位。辛棄疾的思想感情在當時統治集團裡既不容易得到理解,在面對祖國雄偉的江山和歷史上英雄人物時,就不能不激發他的豪情壯志。因此他的登臨懷古之作特別擅長,從《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和《水龍吟·過南劍雙溪樓》兩首詞中可見他這方面成就的一斑。

  辛棄疾在上饒、鉛山隱居時期,寫了不少流連詩酒、嘯傲溪山,表示與世相忘的作品,如《沁園春·帶湖新居將成》。其中有部分描寫農村景物和農民生活的小詞,如《清平樂·村居》。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

  辛棄疾的獨特成就是他創造了一種恢宏蒼茫和闊大的詞境,如《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與辛詞雄渾蒼茫的意境相對應的是其意象的壯觀飛動與充滿生命的活力。這方面最成功、最得心應手的是他筆下的高大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如《賀新郎·同父見和再用韻答之》。同時他的婉約詞也寫得獨到精緻、典雅嫵媚。劉克莊在《辛稼軒集序》中雲:“其穠纖綿密者,亦不在小晏、秦郎之下”。如《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

  在辛棄疾的詞中,如“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賀新郎》),“夜半狂歌悲風起,聽錚錚、陣馬簷間鐵。南共北,正分裂”(《賀新郎》),乃至“恨之極,恨極銷磨不得。萇弘事、人道後來,其血三年化為碧”(《蘭陵王》),都是激憤不能自已的悲怨心聲,如“天風海雨”,以極強烈的力度震撼著讀者的心靈。辛棄疾也信奉老莊,在詞中作曠達語,但他並不能把衝動的感情由此化為平靜,而是從低沉甚至絕望的方向上宣洩內心的悲憤,如“元龍老矣,不妨高臥,冰壺涼簟。千古興亡,百年悲笑,一時登覽”(《水龍吟》),“甚矣吾衰矣。悵平生、交遊零落,只今餘幾。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賀新郎》),“身世酒杯中,萬事皆空。古來三五個英雄,雨打風吹何處是,漢殿秦宮”(《浪淘沙》),這些表面看來似曠達又似頹廢的句子,卻更使人感受到他心中極高期望破滅成為絕望時無法銷磨的痛苦。

  而他的英雄的豪壯與絕望交織紐結,大起大落,反差強烈,更形成瀑布般的衝擊力量。如《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從開頭起,一路寫想象中練兵、殺敵的場景與氣氛,痛快淋漓,雄壯無比。但在“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之後,突然接上末句“可憐白髮生”,點出那一切都是徒然的夢想,事實是白髮無情,壯志成空,猶如一瓢冰水潑在猛火上,令人不由得驚慄震動。

  辛棄疾《南鄉子》詞意圖在意象的使用上,辛棄疾也自有特點。他一般很少採用傳統詞作中常見的蘭柳花草及紅粉佳人為點綴:與所要表達的悲涼雄壯的情感基調相吻合,在他的筆下所描繪的自然景物,多有一種奔騰聳峙、不可一世的氣派。如“峽束蒼江對起,過危樓、欲飛還斂”(《水龍吟》),“誰信天峰飛墮地,傍湖千丈開青壁”(《滿江紅》):他所採摭的歷史人物,也多屬於奇偉英豪、宕放不羈,或慷慨悲涼的型別,如“射虎山橫一騎,裂石響驚弦”的李廣(《八聲甘州》),“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劉裕(《永遇樂》),“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的孫權(《南鄉子》)等等。這種自然和歷史素材的選用,都與詞中的感情力量成為恰好的配合,令人為之感奮。

  辛棄疾以文為詞,到了辛棄疾手中,詞的語言更加自由解放,變化無端,不復有規矩存在。在辛詞中,有非常通俗稚拙的民間語言,如“些底事,誤人那。不成真個不思家”(《鷓鴣天》),“近來愁似天來大,誰解相憐?誰解相憐,又把愁來做個天”(《醜奴兒》),也有夾雜許多虛詞語助的文言句式,如“不知雲者為雨,雨者云乎”(《漢宮春》),“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賀新郎》):有語氣活躍的對話、自問自答乃至呼喝,如“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南鄉子》),“杯,汝來前!”(《沁園春》)也有相當嚴整的對句,如“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破陣子》)等。概括起來說,辛詞在語言技巧方面的一大特色,是形式鬆散,語義流動連貫,句子往往寫得比較長。文人詞較多使用的以密集的意象拼合成句、跳躍地連線句子構成整體意境的方式,在辛詞中完全被打破了。但並不是說,辛棄疾的所謂“以文為詞”不再有音樂性的節奏。在大量使用散文句式、注意保持生動的語氣的同時,他仍然能夠用各種手段造成變化的節奏。如《水龍吟》中“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意義聯貫而下,在詞中是很長的句子,但卻是頓挫鮮明,鏗鏘有力,決不是把一段文章套在詞的形式中而已。

  此外,其描寫農村景物和反映農家生活的作品,如《清平樂·茅簷低小》《西江月·明月別枝驚鵲》《玉樓春·三三兩兩誰家女》等,都富有生活氣息,給人以清新之感。其抒情小詞,如《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青玉案·東風夜放花千樹》等,寫得含蓄蘊藉,言短意長。辛詞繼承了蘇軾豪放詞風和南宋初期愛國詞人的戰鬥傳統,進一步開拓了詞的境界,擴大了詞的題材,幾乎達到無事無意不可入詞的地步,又創造性地融匯了詩歌、散文、辭賦等各種文學形式的優點,豐富了詞的表現手法,形成了辛詞的獨特風格。

  辛詞以豪放為主,但又不拘一格,沈鬱、明快、激勵、嫵媚,兼而有之。他善於運用比興手法和奇特想象,對自然界的山、水、風、月、草、木都賦予情感和性格,並有所寄託。他還善於吸收民間口語入詞,尤其善於用典、用事和引用前人詩句、文句,往往稍加改造而別出新意。但也有些作品因用典、議論過多而顯得晦澀、呆滯。《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其詞慷慨縱橫,有不可一世之概,於倚聲家為變調,而異軍突起,能於剪紅刻翠之外,屹然別立一宗。”吳衡照《蓮子居詞話》說:辛稼軒別開天地,橫絕古今,論、孟、詩小序、左氏春秋、南華、離騷、史、漢、世說、選學、李、杜詩,拉雜運用,彌見其筆力之峭。”

  詩

  辛棄疾的詩,據辛啟泰所輯《稼軒集抄存》收詩111首。鄧廣銘輯校《辛稼軒詩文抄存》清除誤收,增補遺漏,得詩124首。其後,孔凡禮的《辛稼軒詩詞補輯》又新補詩19首。現存辛詩,共133首。辛詩從各個不同的側面,反映了作者的生活和思想情感,可與其詞相證,其中《送別湖南部曲》,自寫政治遭遇,可與《鷓鴣天·壯歲旌旗擁萬夫》對讀;“有時思到難思處,拍碎欄干人不知”(《鶴鳴亭絕句》),感嘆英雄失意,也與《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合拍,而“竹杖芒鞋看瀑回,暮年筋力倦崔嵬”《同杜叔高祝彥集觀天保庵瀑布主人留飲兩日且約牡丹之飲》),與《鷓鴣天·鵝湖歸病起作》合拍。正是置閒期間所反覆詠吟的歌詞題材。“剩喜風情筋力在,尚能詩似鮑參軍”(《和任師見寄之韻》),辛棄疾以鮑照自許。他的詩風格俊逸,在當時“江西”“江湖”兩派之外,自有掉臂遊行之致。而且,他的某些抗戰詩,悲壯雄邁,也未必在其抗戰詞之下,但是,辛棄疾畢竟是以詞之餘作詩,其詩作成就,自然無法與詞相比擬。

  文

  除去詩詞方面的成就之外,辛棄疾的文筆勢磅礴,充滿豪情,頗為值得稱道。辛棄疾的文,據鄧廣銘所輯,計17篇其中除幾篇啟札和祭文外,多為奏硫。這類奏疏,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當時所存在的尖銳的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較為深刻地反映了社會現實;並系統地陳述了辛棄疾對於抗金、恢復事業的見解及謀略,充分體現了他經綸天下的“英雄之オ”和“剛大之氣”。辛棄疾曾明確宣稱:“論天下之事者主乎氣。”(《九議》其二)辛棄疾其文,猶如其人,世充滿著虎虎生氣。所謂“筆勢浩落,智略輻湊,有權書衡論之風"(《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十八),正體現了辛文的特色。後人視他為南宋時期政論文的大手筆,只是為詞名所掩,不為人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