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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的雜文詞論文

辛棄疾的雜文詞論文範文

  以詩入雜文,或以雜文入詩,通常稱為“雜文詩”,一般認為,“雜文詩”的代表作,是聶紺弩先生的“三草”(即“北荒草”、“贈答草”、“南山草”),不過,這種以近代詩體裁寫的“雜文詩”,與帶有諷刺意味的“梨花體”和“自由詩”很不相同。詩可以入雜文,詞當然也可以入雜文,而以詞的形式寫雜文,或以雜文的韻味填詞,至少在南宋就有先例。

  春節假期,翻閱《辛棄疾詞》,其中有一首“千年調”引起我的注意。這首詞一改這一體裁通常的抒情言志之功能,而寫成了一篇抨擊時弊、嘲諷醜惡的“雜文詞”。詞曰:

  卮酒向人時,和氣先傾倒。最要然然可可,萬事稱好。滑稽坐上,更對鴟夷笑。寒與熱,總隨人,甘國老。

  少年使酒,出口人嫌拗。此個和合道理,近日方曉。學人言語,未會十分巧。看他們,得人憐,秦吉了。

  這首詞有小序雲:“蔗庵小閣名曰‘卮言’,作此詞以嘲之。”“蔗庵”是稼軒先生的友人鄭汝諧的宅第,其中坐落著一幢名曰“卮言”的小閣。這首“雜文詞”既因“卮言閣”而發,就要對“卮言”作一解釋。“卮言”出之《莊子·寓言》:“卮言日出,和以天倪”。《莊子音義》稱:“卮器滿則傾,空則仰,隨物而變,非執一守故者也。施之於言,而隨人從變,己無常主者也。”可見,這種酒器也有前倨後恭的不良習氣。

  詞與雜文都屬文學作品,自然離不開形象思維。稼軒先生在這首“雜文詞”中透過“卮酒”、“滑稽”、“鴟夷”三種古代酒器和鷯哥(秦吉了)、甘草(甘國老)兩種動植物,嘻笑怒罵,鞭辟入裡。 “卮酒向人時,和氣先傾倒”。辛棄疾將“卮酒”擬人化,指斥官場那些既無信仰又無能力,為了當官,只會俯仰隨人,應聲附和的'醜陋角色,又以“最要然然可可,萬事稱好”兩句,刻畫了這種在權勢者面前,笑容可掬、點頭哈腰、“是是,對對,行行”、令人厭惡的行為和作派。常識告訴人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滑稽坐上,更對鴟夷笑”,寥寥數語就揭示了此類人物聚在一起時,對權勢者競相巴結、爭相獻媚、搶著邀寵、比著拍馬,而且欣然自得,了無愧色,既可惡又可憐的嘴臉。

  “寒與熱,總隨人,甘國老”。這類角色,像甘草一樣,不論感冒傷風,什麼病也摻合,什麼病也治不了,如同餐盤裡的雞肋,廁所裡的土坷,有它不多,無它不少。雖然如此,它在官場中卻生活得挺滋潤,挺舒適。“學人言語,未會十分巧。看他們,得人憐,秦吉了。”為了戴上更大的烏紗或保住既有的烏紗,這類人沒有原則,沒有主見,只會匍匐在上司腳下,先意承旨,鸚鵡學舌,無利不起早,有奶就是娘。而到事變之亟,往往會出賣舊主,另尋新爹,北宋滅亡時的張邦昌、劉豫就是這類角色。

  時值宋金對立之際,汴京陷落,靖康蒙恥,南宋小朝廷“直把杭州作汴州”,偏安東南,不思恢復。辛棄疾為挽救危局,收復失地,兩次向朝廷上書,審時度勢,力陳方略,他的《美芹十論》,展示了卓越的經國濟世之才。然而,在偏安自保、談戰色變的氛圍中,他的建議不可能為朝廷所重視。在此情況下,幼安先生不僅無法為恢復中原作出貢獻,反因奸佞中傷兩次被罷歸田園,投閒置散。在帶湖閒居之際,他深感才高遭忌,功高致危,同時為自己“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的境遇感到不平與嘆息。正是在既為國家危亡而憂心,也為庸吏敗政而憤懣的情況下,才會有這首借題發揮的“雜文詞”。

  在詞中,作者並非為批評而批評,為譴責而譴責,他將自己直接擺進去,與上述醜類作了直接對比。“少年使酒,出口人嫌拗。此個和合道理,近日方曉。”詞人自責不會逢迎拍馬,為人太過耿直,直到“近日”方才明白了為人要圓滑隨和的道理。然而,正話反說更加體現了他對上述醜陋行為的厭惡與鄙視。辛棄疾深深感到,在官場與社會之上,正直與阿諛,真誠與虛偽,有為與無能的博弈中,往往是那些無德、無才,只知唯上命是從,唯上意是聽之徒,反而會攫取一己之私、一己之利。而正直、真誠、有為之士,卻往往因堅持理想、節操,而受到排擠和打擊。

  透過辛棄疾這首“雜文詞”,讓我們看到了南宋官場庸俗汙濁、委頓萎靡的醜惡風氣。這種風氣不僅構成了北宋淪落之因,而且在不久的後來結出了南宋敗亡之果。前事不忘,寧不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