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 《過零丁洋》
過零丁洋
文天祥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裡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譯文】
回想我早年由科舉入仕歷盡辛苦,如今戰火消歇已熬過了四個年頭。
國家危在旦夕恰如狂風中的柳絮,個人又哪堪言說似驟雨裡的浮萍。
惶恐灘的慘敗讓我至今依然惶恐,零丁洋身陷元虜可嘆我孤苦零丁。
人生自古以來有誰能夠長生不死?我要留一片愛國的丹心映照史冊。
【主旨】
這首詩飽含沉痛悲涼,既嘆國運又嘆自身,把家國之恨、艱危困厄渲染到極致,但在最後一句卻由悲而壯、由鬱而揚,迸發出“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詩句,慷慨激昂、擲地有聲,以的氣勢、高亢的語調顯示了詩人的民族氣節和捨生取義的生死觀。
【思想感情】
“丹心”是指赤紅熾熱的心,一般以“碧血丹心”來形容為國盡忠的人。
“汗青”是指歷史典籍。古時在未有紙的發明之前,要記錄軍國大事,便只能刻寫在竹簡之上;但必須先用火把竹簡中的水分蒸發出來,這樣才方便刻寫,並可防蟲蛀;後人據此引申,把記載歷史的典籍統稱為“汗青”。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兩句詩的意思,是說古往今來,人難免一死,為拯救祖國而死,一片衷心將永垂史冊。
岳飛、文天祥、史可法等同均是為國為民而肯拋頭顱、灑熱血的烈士,其壯烈情懷均與這兩句詩的詩意吻合,那到底這兩句詩是誰人手筆呢?
南宋末年,文天祥在廣東兵敗被元軍俘虜,並被帶往北方囚禁,途中經過零丁洋,便寫了《過零丁洋》這首詩來抒發國破家亡的'抑鬱。此詩的下半闕如下: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裡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表達了作者的愛國之情,體現了他的高風亮節,以及捨身取義的人生觀,充分體現了他的民族精神。
其後,文天祥始終不被任何威迫利誘打動,慷慨赴義
【賞】
首聯“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起一經”當指天祥二十歲中進士說的,四周星即四年。天祥於德祐元年(1275),起兵勤王,至祥興元年(1278)被俘,恰為四個年頭。此自敘生平,思今憶昔。從時間說,拈出“入世”和“勤王”,一關個人出處,一關國家危亡,兩件大事,一片忠心。唐宋時期,一個人要想替國家做出一番事業,必須入仕,要入仕,作為知識分子必須透過科舉考選,考選就得讀經,文天祥遇難時,衣帶中留有個自贊文說:“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就是把這兩件事在一起的。聖人著作就叫經,經是治國安邦的。這兩句詩,講兩件事,似可分開獨立,而實質上是連結在一起的。干戈寥落一作干戈落落,意思相近。《後漢書·耿傳》“落落難合”注云:“落落猶疏闊也。”疏闊即稀疏、疏散,與寥落義同。《宋史》說當時謝後下勤王詔,響應的人很少,這裡所講情況正合史實。
頷聯接著說“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還是從國家和個人兩方面展開和深入加以鋪敘。宋朝自臨安棄守,恭帝趙被俘,事實上已經滅亡。剩下的只是各地方軍民自動組織起來抵抗。文天祥、張世傑等人擁立的端宗趙逃難中驚悸而死,陸秀夫復立八歲的趙建行宮於崖山,各處流亡,用山河破碎形容這種局面,加上說“風飄絮”,形象生動,而心情沉鬱。這時文天祥自己老母被俘,妻妾被囚,大兒喪亡,真像水上浮萍,無依無附,景象淒涼。
頸聯繼續追述今昔不同的處境和心情,昔日惶恐灘邊,憂國憂民,誠惶誠恐;今天零丁洋上孤獨一人,自嘆伶仃。皇恐灘是贛江十八灘之一,水流湍急,令人驚恐,也叫惶恐灘。原名黃公灘,因讀音相近,訛為皇恐灘。灘在今江西省萬安縣境內贛江中,文天祥起兵勤王時曾路過這裡。零丁洋在今廣東省珠江15裡外的崖山外面,現名伶丁洋,文天祥兵敗被俘,押送過此。前者為追憶,後者乃當前實況,兩者均親身經歷。一身為戰將,一為階下囚。故作戰將,面對強大敵人,恐不能完成守土復國的使命,惶恐不安。而作為階下囚,孤苦伶仃,只有一人。這裡“風飄絮”、“雨打萍”、“惶恐灘”、“零丁洋”都是眼前景物,信手拈來,對仗工整,出語自然,而形象生動,流露出一腔悲憤和盈握血淚。
尾聯筆勢一轉,忽然進,由現在渡到將來,撥開現實,露出理想,如此結語,有如撞鐘,清音繞樑。全詩格調,頓然一變,由沉鬱轉為開拓、豪放、灑脫。“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讓赤誠的心如一團火,照耀史冊,照亮世界,照暖人生。用一照字,顯示光芒四射,英氣逼人。據說張弘範看到文天祥這首詩,尤其是尾聯這兩句,連稱:“好人,好詩!”誠然文天祥把做詩與做人,詩格與人格,渾然一體。千秋絕唱,情調高昂,激勵和感召古往今來無數志士仁人為正義事業英勇獻身。
【鑑賞】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作者在面臨生死關頭,回憶一生,感慨萬千。他抓住了兩件大事,一是以明經入仕,二是「勤王」。以此兩端起筆,極好地寫出了當時的歷史背景和個人心境。"干戈寥落",是就國家整個局勢而言。據《宋史》記載,朝廷天下兵,但像文天祥那樣高舉義旗為國捐軀者寥寥無幾。作者用"干戈寥落"四字,暗含著對苟且偷生者的憤激,對投降派的譴責!
如果說首聯是從縱的方面追述,那麼,頜聯則是從橫的方面渲染。"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作者用淒涼的自然景象喻國事的衰微,極深切地表現了他的哀慟。把自己的命運和國家的前途緊緊的聯絡在一起亡國孤臣有如無根的浮萍漂泊在水上,無所依附,這際遇本來就夠慘了。而作者再在"萍"上著"雨打"二字,就更顯悽苦。這"身世浮沉",括了作者艱苦卓絕的鬥爭和坎坷不平的一生。本聯對仗工整,比喻貼切,形像鮮明,感情摯烈,讀之使人然!
五六句緊承前意,進一步渲染生髮。景炎二年(1277),文天祥的軍隊被元兵打敗後,曾從惶恐灘一帶撤退到福建汀州。當時前臨大海,後有追兵,如何闖過那九死一生的險境,轉敗為勝是他最憂慮、最惶恐不安的事情。而今軍隊潰敗,身為俘虜,被押送過零丁洋,能不感到孤苦伶仃?這一聯特別富有情味,"惶恐灘"與"零丁洋"兩個帶有感情色彩的地名自然相對,而又被作者運用來表現他昨日的"惶恐"與眼前的"零丁",真可謂詩史上的絕唱!
以上六句,作者把家國之恨、艱危困厄渲染到極至,哀怨之情匯聚為高潮,而尾聯卻一筆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以的氣勢、高亢的情調收束全篇,表現出他的民族氣節和捨身取義的生死觀。結尾的高妙,致使全篇由悲而壯,由鬱而揚,形成一曲千古不朽的壯歌。本句中作者直抒胸,表現了詩人為國家安寧願慷慨赴死的民族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