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王安石詩《元日》
引導語:《元日》,是北宋王安石詩,此詩描寫春節除舊迎新的景象。一片爆竹聲送走了舊的一年,飲著醇美的屠蘇酒感受到了春天的氣息。初升的太陽照耀著千家萬戶,家家門上的桃符都換成了新的,下面是這首詩的相關資訊,我們一起閱讀學習吧。
《元日》
王安石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今天是陽曆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明天是二〇〇九年的元旦了,但中國人過年的習俗仍停留在農曆的春節。今天是農曆的十二月初五日,轉眼快到農曆的歲末,〇九年農曆的歲末除夕在一月二十五日,正旦是在二十六日,春節的日子越來越近了。翻開王安石的詩集,重讀王安石的《元日》,它幾乎概括了我們民族除夕迎新古老的傳統民俗。其詩云:“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這裡包括三個節目,一是除夕晚家家戶戶要爆竹聲中除舊;二是在朦朧快天亮時,把新桃換舊符;三是在元日的清晨,面向東方,自幼及長飲屠蘇酒。這些個迎新除舊傳統,前後延續近二千年了。特別是前二項習俗,迄今不衰。在這些習俗的背後,都有大量民間故事或傳說作支撐,這些故事源遠流長,它反映了民眾對未來美好的期待。它在我們民族的俗文化中代代相傳,長盛不衰。這種習俗得以傳承的基礎,從社會學的角度講那是由於家庭始終是社會生活最基本的細胞。
為什麼要在除夕夜爆竹以除舊呢?記得南朝梁時宗亶在其所撰的《荊楚歲時記》中說: “正月一日,雞鳴而起,先於庭前爆竹,以闢山臊惡鬼。”其注引《神異經》雲:“西方山中有人焉,其長尺餘,一足,性不畏人,犯之則令人寒熱,名曰山臊。以竹著火中噼啪有聲,而山臊驚憚。”可見爆竹是為了驅邪。
為什麼要舊桃換新符呢?為什麼在桃木板上畫人像呢?東漢時應劭在《風俗通義》雲:“黃帝書稱上古之時,兄弟二人曰荼與壘,住度朔山上、桃樹下,簡百鬼,鬼妄縎人,縛以葦索,執以食虎。於是縣官以臘除夕飾桃人,垂葦索,畫虎於門,效前事也。”另外《括地圖》亦稱:“桃都山有大桃樹,盤屈三千里,上有金雞,日照則鳴。下有二神,一名荼、一名壘,並執葦索,以伺不祥之鬼,得則殺之。”所謂桃符,便是桃木製作木板,上畫人像,也就是神荼與鬱壘
這就是所謂桃人,藉以捕捉不祥之鬼以食於虎,故古人把桃木看作仙木。《荊楚歲時記》便有‘造桃板著戶謂之仙木。’傳說中桃者是五行中之精,能壓服邪氣,制百鬼。這些記載反映了百姓們在歲末年初對美好生活的期望。桃板上所畫的神像,也隨著時間而不斷變化。在唐代中後期,門神就改畫鍾馗捉鬼圖了。鍾馗是唐初不第的進士,功名不就,觸階而死,天帝命他司捉鬼之事。據說玄宗曾夢見鍾馗在宮中捉鬼啖食。醒後命吳道子畫鍾馗圖,
與其夢中所見相同。玄宗曾把歷年所繪的鐘馗圖賜群臣,如張說便有《謝賜鍾馗畫表》可見在唐代中後期鍾馗像為門神已相沿成俗了,到了宋代末年,鍾馗又被請進中堂,掛在中堂上了,門神又改換成秦叔寶與尉遲敬德了。
據說唐太宗李世民有病時,秦叔寶奏請與尉遲敬德戎服守衛門戶。李世民果然一夜無擾,故太宗命畫二人像掛在宮門左右,以驅邪除鬼。這一切反映了民間豐富的想象力。前不久曾在鄉間,看到百姓把毛主席畫像貼在家門的左右兩側,既求平安,又求財源。這個門神說到底就是群眾心目中的保護神,選擇什麼人作為自己的門神以驅邪除鬼的保護神,這既有傳統的影響,也有選擇更替的自由,有一點可以肯定:群眾不會選貪官汙吏來作自己的保護神。當然貪官汙吏也有他們的保護神,但是他們決不敢把他貼在大門上,因為那樣做不露餡了嗎?說實在的讓毛澤東做門神,也委屈他了,至少應如鍾馗那樣升入中堂,如唐玄宗夢中那樣,在宮中捉鬼啖食才有趣呢。所謂“新桃換舊符”也就是用新的門神像換下舊的門神像吧。這與現實生活中的什麼改朝換代之說,可謂風馬牛不相及也。過去有人這樣說,那他的想象力也完全超乎常規了。
關於屠蘇酒,也有多種說法,晉人董勳在《問禮俗》一書中說到民俗飲屠蘇酒的次序:“以小者得歲故先酒賀之,老者失時,故後飲酒。”至於為什麼要飲屠蘇酒呢?《廣韻》的解釋是“屠蘇酒元日飲之,可除瘟氣,屠者屠絕鬼氣,蘇者甦醒人魂。”時間稍晚的《四時纂要》則稱:“屠蘇孫思邈所居庵名,一雲以其能闢魅,故云屠割也。今醫方集眾藥為之,除夕以浸酒,懸於井中,元日取之,自少至長,東面而飲,取其滓,以絳囊盛,掛於門桁之上,主闢瘟疫。”至於屠蘇酒的配方,據原《本草綱目》稱,“屠蘇酒華佗方也。元旦飲之,闢疫癘一切不正之氣,造法用赤木桂心七錢五分,防風一兩,撥契五錢,蜀椒、桔梗、人黃五錢七分,烏頭二錢五分,赤小頭十四枚,以三角絳囊盛之,除夜懸井底,元旦取出,置酒中,歲飲此水,一世無病。”這個習俗如今很少見到了,然而在文人的詩文中,則屢見不鮮。若洪邁《容齋隨筆》之《歲旦飲酒》條,就載錄了不少詩句,若白居易的《新歲贈夢得詩》有“與君同甲子,歲酒合誰先?”之問,因二人是同年生,故有此問,劉夢得的《元日樂天過因舉酒為賀》則有“與君同甲子,壽酒讓先杯。”之答。白居易早年在杭州還有《歲假內命酒》詩,便有“歲酒先拈辭不得,被君推作少年人,”早年賞識白居易詩才的顧況也有“還丹寂寞羞明鏡,手把屠蘇讓少年”句。此外梅堯臣的《歲旦詩》便有“屠蘇先尚幼,綵勝又宜春。”
再說王安石《元日》這首詩作在元豐年間,他已經在痛失愛子王芳的哀痛中,退居在江寧府了,這時在朝廷執政的是章惇,故此詩“總把新桃換舊符”句實際上反映了他政治上的一種失落感,與他在熙寧新政時那股銳氣十足的精神狀態不同,蘇軾比王安石年輕十六歲,他在哲宗元符三年(西元一一OO年)徽宗即位時,遇赦從廉州返常州時,寫有《除夜野宿常州城外二首》,極盡淒涼孤寂悲傷之感,其詩云:
“行歌野哭兩堪悲,遠火低星漸向微。病眼不眠非守歲,鄉音無伴苦思歸。重衾腳冷知霜重,新沐頭輕感發稀。多謝殘燈不嫌客,孤舟一夜許相依。
南來三見歲雲徂,直恐終身走道塗。老去怕看新曆日,退歸擬學舊桃符。煙花已作青春忌,霜雪偏尋病客鬚。但把窮愁博長健,不辭最後飲屠蘇。”
最後那句實際上是蘇軾在生命最後階段的強作精神,希望自己能掙扎著活下去,但是次年他便卒於常州。人們對蘇軾的認識,只是對他在《念奴嬌·赤壁懷古》一類詞作中,那種豪放不羈的.性格印象深刻,對他在《江城子·記夢》一詞中對妻子深情懷念的柔性印象淡薄,其實眼前這首詞更反映了他對個人人生淒涼的感嘆,如蘇軾這樣的文人學士的作品不同時候,不同遭遇下所反映的情感是複雜而多元的,只有多側面地去了解一個人的作品及其生活,才能比較全面地掌握一個人的性格和作品。王安石與蘇軾兩人終年都只有六十六歲。我今年已七十九了。歷史上的那些文人學士晚年在詩文的吟唱中提到屠蘇酒時,所顯示的往往都是對因自己日益衰老而來日苦短的一種哀鳴和感嘆,在我讀過的所有提到屠蘇酒的詩文中,以蘇軾這首詩最為沉重,也最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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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元日》詩中屠蘇的解析的異議
偶翻四十年前舊筆記:“酴-酒母也,酒可名酴酥,未可為屠蘇。屠蘇即廜蘇,蓋平屋也”。見漢朝人服虔著《通俗文》中“屋平曰屠蘇,凡是草屋都稱專利蘇”。“注云:“俗說屠蘇是草菴之名。昔有人居草菴之中,每歲夜遺(wei)閭里藥一帖,令囊浸井中,至元日取水置於酒樽,閤家飲之,不病瘟疫。今人得方而不識名,但曰屠蘇酒而已”。 又杜甫詩《槐葉冷淘》“願隨金騕yao裛niao,走置錦屠蘇”。清進士仇兆鰲注《杜臆》解析錦屠蘇-天子之屋”。 又《宋書索虜傳》 (北魏拓跋燾)“…燾所住屠蘇為疾雷擊,屠蘇倒,見壓殆死,左右皆號泣…”。 又《說文》“屠,刳也”,王逸注“蘇,取也”,割草砍柴順義做草菴。綜上述,屠蘇的原始意是平屋、草菴。後有人用屠蘇草的腐葉、大黃、附子、烏頭、花椒……(說法不一)在屠蘇屋內造出了避瘟疫的藥酒,借屋名作了酒名,用字應為酴酥。這是無需爭辯的事實。
《元日》詩中“春風送暖入屠蘇”的“入”字,按《現代漢語詞典》解析是“進來和進去”,再按經典解析意思“屠蘇是藥酒”。姑且不論平仄,把本句改成“春風送暖入藥酒”,絕沒有其《泊船瓜洲》詩中“春風又綠江南岸”的“綠”字的意境。風入藥酒似通不通,雖詩無達詁,當亦非字斟句酌的王安石的本意。
千年來,文人多知屠蘇是元日喝的藥酒,忽略其原始意。把元日詩中“風入屋”解析成“風入酒”的醜,望文生義,轉彎解析成莫名的“美“。
“春風送暖入屠蘇“應解析為:大地回春,永珍更新,春風帶著溫暖送入進了經過漫長而寒冷的冬季(千年前長江以北地區要比現在寒冷得多)居住在簡陋的草房子的百姓家,老百姓懷著對新一年的美好期盼,放爆竹、換桃符…此句正體現了剛作宰相,初試“熙寧變法”的大文學家王安石在《元日》給老百姓送去的祝福的親切和寫實。表示了對百姓疾苦的關心,也可隱喻:新法像春天,其改革成果將像暖風送到百姓家-屠蘇。
春風送暖入平屋是無需解析的自然、祥和、溫暖而喜慶。如果入藥酒,何不直用“飲“字(飲與入同為仄聲)而不生歧義。唐宋八大家之一的王安石對屠蘇的願意是平屋、草菴,後演化為藥酒等義,古今人誰有他清楚呢?
換桃符是為避瘟疫,元日喝藥酒還是為避瘟疫,不是治瘟疫,迷信而迫不得已。藥酒的成份決定其苦澀,為消災必須按人定量,不愛喝的要強迫,愛喝的不準多喝,即便暖風入苦酒,這喝法就沒有農家樂,誰信王安石詩就這麼說?!
試想平屋才代表家,長長的寒冬將盡,新春來到冷家,屋有暖風進入,喜氣從天而降,貼春聯、放爆竹、迎新年,千門萬戶和屠蘇屋相關聯-百姓家裝滿了喜慶和企盼-拙見:“春風送暖入屠蘇”是入平屋。
至於蘇軾等詩人“但把窮愁博長健,不辭最後飲屠蘇”“手把屠蘇讓少年”…這裡的屠蘇,才是酴酥,是重釀而只在元日喝的藥酒了。
現在屠蘇酒已成品牌,屠蘇幾乎是酒的代名詞,且不分種類,藥酒不苦澀,醇甜可多喝,不拘年與節,屠蘇酒可樂。現在不是宋朝王安石那個年代。
管窺之見,望方家不吝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