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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張籍唐詩註釋翻譯賞析

《秋思》張籍唐詩註釋翻譯賞析

  作品原文

  秋思

  洛陽城裡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⑴。

  復恐⑵匆匆說不盡,行人⑶臨發⑷又開封⑸。

  詞句註釋

  ⑴意萬重:極言心思之多;

  ⑵復恐:又恐怕;

  ⑶行人:指捎信的人;

  ⑷臨發:將出發;

  ⑸開封:拆開已經封好的家書。

  白話譯文

  一年一度的秋風,又吹到了洛陽城中,身居洛陽城內的遊子,不知家鄉的親人怎麼樣了;

  寫封家書問候平安,要說的話太多了,又不知從何說起。

  信寫好了,又擔心匆匆中沒有把自己想要說的話寫完;

  當捎信人出發時,又拆開信封,再還給他。

  創作背景

  張籍原籍吳郡,他在創作這首詩時正客居洛陽城。當時是秋季,秋風勾起了詩人獨在異鄉的悽寂情懷,引起對家鄉、親人的思念之情,於是創作了這首詩。

  作品鑑賞

  盛唐絕句,多寓情於景,情景交融,較少敘事成分;到了中唐,敘事成分逐漸增多,日常生活情事往往成為絕句的習見題材,風格也由盛唐的雄渾高華、富於浪漫氣息轉向寫實。張籍這首《秋思》寓情於事,藉助日常生活中一個富於包孕的片斷——寄家書時的思想活動和行動細節,非常真切細膩地表達了作客他鄉的人對家鄉親人的深切懷念。

  第一句交代“作家書”的原因(“見秋風”),說客居洛陽城,又見秋風。平平敘事,不事渲染,卻有含蘊。秋風是無形的,可聞、可觸、可感,而彷彿不可見。但正如春風可以染綠大地,帶來無邊春色一樣,秋風所包含的肅殺之氣,也可使木葉黃落,百卉凋零,給自然界和人間帶來一片秋光秋色、秋容秋態。它無形可見,卻處處可見。作客他鄉的遊子,見到這一切淒涼搖落之景,不可避免地要勾起羈泊異鄉的孤孑悽寂情懷,引起對家鄉、親人的悠長思念。這平淡而富於含蘊的“見”字,所給予讀者的暗示和聯想,是很豐富的。

  第二句緊承“見秋風”,正面寫“思”字。晉代張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蓴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志,何能羈宦數千裡,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晉書·張翰傳》)。張籍祖籍吳郡,此時客居洛陽,情況與當年的張翰相彷彿,當他“見秋風”而起鄉思的時候,也許曾經聯想到張翰的這段故事。但由於種種沒有明言的原因,竟不能效張翰的“命駕而歸”,只好修一封家書來寄託思家懷鄉的感情。這就使本來已經很深切強烈的鄉思中又增添了欲歸不得的悵惘,思緒變得更加複雜多端了。“欲作家書意萬重”,“欲”字緊承“見秋風”。這“欲”字頗可玩味。原來詩人的心情是平靜的,像一泓清水。秋風乍起,吹起他感情上的陣陣漣漪。它所表達的正是詩人鋪紙伸筆之際的意念和情態:心裡湧起千愁萬緒,覺得有說不完、寫不盡的話需要傾吐,而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處說起,也不知如何表達。行文順暢自如,一氣流貫,然而句末“意萬重”三字,忽又來一個逆折,猶如書法上的無垂不縮。因此這裡詩人的感情並未順流而下,而是向更深的地方去開掘。這種手法,看似尋常,實極高超。詩人因見秋風而生鄉思,於是欲作家書,可是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寫起。“意萬重”,乃是以虛帶實。劉禹錫《視刀環歌》雲:“今朝兩相視,脈脈萬重心。”“萬重心”、“萬重意”,俱是極言思想感情的複雜。其中究竟有多少心意,每一個有生活經驗的讀者,都能體會得到。因為是“意萬重”,這家書怎麼寫呢?寫了沒有?作者沒有明言,讓讀者去想象,這就叫做含蓄不盡,耐人尋味。

  三、四兩句,撇開寫信的具體過程和具體內容,只剪取家書就要發出時的一個細節——“復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又開封。”詩人既因“意萬重”而感到無從下筆,又因託“行人”之便捎信而無暇細加考慮,深厚豐富的情意和難以表達的矛盾,加以時間“匆匆”,竟使這封包含著千言萬語的信近乎“書被催成墨未濃”(李商隱《無題四首》)了。書成封就之際,似乎已經言盡;但當捎信的行人就要上路的時候,卻又忽然感到剛才由於匆忙,生怕信裡漏寫了什麼重要的內容,於是又匆匆拆開信封。“復恐”二字,刻畫心理入微。這“臨發又開封”的行動,與其說是為了添寫幾句匆匆未說盡的內容,不如說是為了驗證一下自己的疑惑和擔心。(開封驗看檢查的結果也許證明這種擔心純屬神經過敏。)而這種毫無定準的“恐”,竟然促使詩人不假思索地作出“又開封”的決定,正顯出他對這封“意萬重”的`家書的重視和對親人的深切思念——千言萬語,惟恐遺漏了一句。如果真以為詩人記起了什麼,又補上了什麼,倒把富於詩情和戲劇性的生動細節化為平淡無味的實錄了。這個細節之所以富於包孕和耐人咀嚼,正由於它是在“疑”而不是在“必”的心理基礎上產生的。並不是生活中所有“行人臨發又開封”的現象都具有典型性,都值得寫進詩裡。只有當它和特定的背景、特定的心理狀態聯絡在一起的時候,方才顯出它的典型意義。因此,在“見秋風”、“意萬重”,而又“復恐匆匆說不盡”的情況下來寫“臨發又開封”的細節,本身就包含著對生活素材的提煉和典型化,而不是對生活的簡單模寫。王安石評張籍的詩說:“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題張司業詩》),這是深得張籍優秀作品創作要旨和甘苦的評論。這首極本色、極平淡,象生活本身一樣自然的詩,似乎可以作為王安石精到評論的一個生動例證。

  全詩一氣貫成,明白如話,樸素而又真實地表達遊子的心態。在訊息傳達不便的封建社會,長期客居異地的人常有類似的體驗,一經詩人提煉,這件極平常的小事、極普通的題材就具有了代表性的意義。後人每每讀到,常有感同身受之嘆,所謂人同此心,情同此理。

  名家點評

  宋·王安石《題張司業詩》: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

  宋·張戒《歲寒堂詩活》:專以道得人心中事為工,……思深而語精。

  明末清初·王夫之《姜齋詩話》:七絕之盛境,盛唐諸臣於到此者亦罕,不獨樂府古淡,足與盛唐爭衡也。

  唐·韓愈《醉贈張秘書》:稱張籍詩風“古淡”。

  唐·白居易《讀張籍古樂府》:尤工樂府詩,舉代少其倫……風雅比興外,未嘗著空文。

  清·黃叔燦《唐詩箋註》說:“首句羈人搖落之意已概見,正家書所說不盡者。‘行人臨發又開封’,妙更形容得出。試思如此下半首如何領起,便知首句之難落筆矣。”

  近代·俞陛雲《詩境淺說續編》:“已作家書,而長言不盡,臨發開封,極言其懷鄉之切。”又說:“此類之詩,皆至性語也。”

  作者簡介

  張籍(約767~約830),唐代詩人,字文昌,漢族,祖籍吳郡(今江蘇蘇州),生長在和州(今安徽和縣),世稱“張水部”、“張司業”。張籍長於樂府詩,與王建齊名,並稱“張王樂府”。他的五言詩和近體詩,有些亦不乏深意。著名詩篇有《徵婦怨》《採蓮曲》《江南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