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背影
習慣在初八離家,不知道哪一年留下的習俗“七不出八不歸”。其實初五或者更早父母已經給我準備行裝。幾十斤大米鹹肉還有很多。我根本不想帶,路上實在麻煩。幾百裡的路程說不定十多個小時還得轉車。
從家裡到公路,四里泥濘不堪的小路,父親已經很蒼老加上氣管炎,走過去都得休息幾次。無法迴避他堅決送我的眼神,也不認讓母親牽掛。或許春節前他們已經安排此次出行的東西!他們也不知道我到了江南那個城市,還有幾十裡得轉車,路上搞不好還被隨車的售票吆喝甚至不乾不淨的訓斥。
“在外不能去做違法的'事情,照顧好自己,如果有困難來個電報,我和你嗲在家你放心,我們還行————”老早起床的母親給我做好早飯,在我吃飯的時候一次次叮囑我。此時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四十歲才生我,唯一的男孩子,姐姐都嫁得很遠。我不知道行囊中的物品是他們如何節省下來的!去年因為交不起村裡款子,樹被支部書記帶人鋸掉賣了。父母包容著屈辱,讓我不要計較,無奈的表情卻沒有真正的隱藏。
我不是孝順的孩子,離家的前幾天可以迴避我父母接觸,我知道無法承諾更多,一個殘疾的打工仔,在任何城市都不會受到禮待,幹著同樣的活卻少拿一點工資。感恩戴德吧,被留下就不錯了。跳槽?鬼要你!不是不想帶走鹹肉雞鴨,搞不好一吃就是一兩個月鹹菜燒豆腐!父母與村裡人永遠不知道我在幹什麼,書信地址是一個在國營單位門衛上的朋友,大家都以為是我上班的地方。多一點錢那是絕不放過的廢銅爛鐵功勞,不過也未必是我的,我收集一個多月廢品因為佔有宿舍的地方,被老闆親戚處理了。不敢吱聲,否則開除!
西北風毫不留情的颳著,獨輪車吱吱呀呀幾乎掩蓋了父親哮喘聲音。走到馬路邊足足一個小時,泥濘加上父親休息,不過起床早,不會耽誤頭班車到來。“我不知道還可以活多少年,如果賺到錢回來談個物件成家,到時候你媽媽不至於一個人-----”父親一邊喘息一邊說著。我強忍著眼淚看著父親“說什麼呢?收麥子我帶好藥回來,你這是老病,怎麼可能死呀!”看著僂腰蒼老的父親真的很擔心。也不知道是父親想多息息還是不捨我,汽車開出很遠,父親還在西風中-----
二十年後,女兒去江西實習,妻子沒有告訴我買回來一隻行李箱,我也買了一隻。多了一隻被兒子要去,女兒說一隻也夠了。“明天我有事你送孩子”妻子委派給我任務。晚上她把孩子的衣服整整裝了一箱,我不知道她何時睡覺的,早晨說了好幾次,孩子第一次出遠門。開啟箱子,我笑了,江西已經很暖和了妻子裝的全部是冬裝。幫著女兒整理夏裝我悄悄的把兜裡幾百元塞進去,其實也知道妻子給了足夠的費用。“爸爸抱抱我”我突然想起很多年沒有抱孩子了。“很快就會回來的,才幾個月,對吧?”沒有看女兒的臉,我知道她在流淚,可我只能笑著!
計程車開走的那一瞬間,我突然眼睛溼了,朦朧眼睛裡出現父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