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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與荊楚文化傳統

柳宗元與荊楚文化傳統

  一、“哀怨感傷、發憤抒情”的主題思想

  柳宗元被貶永州後,楚地的文化氛圍、《楚辭》中包含的那種楚民族的哀怨色調和悲涼氣息感染著他,使他不由自主與屈原產生了精神上的共鳴。他的詩文以“哀怨感傷、發憤抒情”為主題,或抒寫蒙冤遭貶、懷才不遇,或記述登高遠望、懷鄉戀土,或寫山水,暗寄高志,發揚著自屈原以來的荊楚“騷怨”傳統。如《閔生賦》中“肆餘目於湘流兮,望九之。波淫溢以不返兮,蒼梧鬱其蜚雲。重華幽而野死兮,世莫得其偽真。屈子之微兮,抗危辭以赴淵。”既提到楚地的風俗、物景如湘江、九山等,深厚的文化底蘊如《楚辭》、舜帝的傳說、湘妃的神話等對他心靈的巨大觸動,又從重華、屈原的“野死”、“赴淵”和孔孟的作為等的描述中,自陳不幸的遭遇,表達憤然不平的心境。

  屈原所處時代,內有奸小人誤國,外有強秦相侵,楚王朝處於岌岌可危的狀態,屈原身為楚國的貴族大夫,不能發揮自己的才幹令國家強盛,反而遭讒被流放,遠離都,這種遭際使他的詩歌大起大落,顯得格外悽和悲怨。

  柳宗元沒有那種長歌當哭的氣勢和一瀉千里的激越之情,但他感同身受,一開始貶謫後的憂懼和哀痛使他心境難寧,他自稱“人”,“居是州,恆惴慄。其隙也,則施施而行,漫漫而遊。日與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窮回溪,幽泉怪石,無遠不到。”(《始得西山宴遊

  記》)借出游來排遣胸中的鬱悶和惴惴不安,這種心情與屈原那登高、涉江時感嘆春秋代序、時不我待而功業未成的憂患和惶恐何其相似!“將沉淵而隕命兮,蔽罪以塞禍。惟滅身而無後兮,顧前志猶未可。”(《懲咎賦》)這種因憂懼和哀痛而想要自殺的念頭和屈原也是如出一轍,儘管原因略有不同,但是這種哀怨感傷的感情基調始終貫徹在其永州的詩文之中。如《懲咎賦》中“既受禁而不能即死者,以為久當自明。”又如《閔生賦》中,以“閔吾生之險厄兮”開頭,抒發了作者“氣沉鬱以杳渺兮,涕浪浪而常流”的悲傷情懷。後來,他慢慢適應了荊楚之地的生活,借出遊、寫作等活動來排解自己的苦悶。“僕悶即出遊。”(《與李翰林建書》)“投跡山水地,放情詠離騷”(《遊南亭夜還敘志七十韻》)等都可以看出,他的心態慢慢趨於正常,到《田家三首》關注並參與農民的勞動生活,再到《同劉二十八院長寄州張使君》中與老人、小孩的親密相處,都說明他已經融入了當地的生活,適應了荊楚之地炎熱的氣候環境。他既被荊楚之地的文化和傳統薰染,又慢慢對荊楚文化做出了開拓性的貢獻。

  《離騷》中,屈原自敘身世,宣稱自己是高陽之苗裔,伯庸之後代,身份高貴,名字高潔,品德高尚,充分表現其對楚先民自潔自愛的認同和繼承;再對自己的品德和才能進行定位,表達了高度自信和銳意進取精神。而當“美政”思想在現實面前無法實現時,屈原陷入了進與退、堅守與逃避的痛苦選擇,發出“何方圓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的問句。而最終他選擇了“亦餘心之所向兮,雖九死其尤未悔”,對自己的理想忠貞不渝。《漁父》篇中虛設的對話就是屈原兩難境地中做出的堅守選擇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