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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短篇散文

林清玄短篇散文(精選15篇)

  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社會中,大家應該都對散文很熟悉吧?散文是抒發作文真情實感,寫作方式靈活的記敘類文學體裁。如何寫一篇“形散而神不散”的散文呢?下面是小編收集整理的林清玄短篇散文,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1

  坐計程車,司機正好是我的讀者。在疾駛的車上,他問我:“林先生,請問你,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這是第一位問我關於生命意義的計程車司機,一時之間使我怔住了。

  我的腦海浮現出我讀中學時,學校大禮堂門口的對聯。

  生活的目的在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

  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

  如果一個人的生命,在一生中都沒有開展,沒有對世界有益,那麼他就白活了吧?

  我對計程車司機說:“生命的意義就是使自己每一天都有一些心靈與智慧的增長,每一天都對世界有一些奉獻與利益。”

  當我這樣說著,車於正好穿過有美麗行道樹的仁愛路,我看到春天的木棉花是多麼美呀!

  我們增長自己的智慧,是為自己開一朵花;我們奉獻世界的心,是為世界開一朵花。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2

  看見操場上有一群小朋友在議論紛紛,我好奇地圍過去看。

  原來是,有一位小朋友家裡鐵寵捕到一隻老鼠,邀集同伴到操場舉行殺鼠大典,準備在老鼠身上潑灑汽油、點火,然後拉開籠門,看點了火的老鼠可以跑多遠。

  我對小朋友說:“這樣太殘忍了,想一想如果是你們被點了火,在操場上跑,是多麼的痛呀!”

  小朋友沒想到突然冒出個陌生人,又勸上他們燒老鼠,氣氛因僵化而沉默著。

  捕到老鼠的小朋友說:“可是,可是老鼠是害蟲呀!偷吃我們家的東西。”

  我說:“照你這麼說,做小偷的人不也該放火燒了?任何人,不管好人、壞人都有父母,在父母眼中都很可愛,老鼠在父母眼中可能是可愛的孩子呢!”

  另一位小朋友說:“如果我們不殺害蟲,害蟲就會愈來愈多,到時候就會被害蟲侵佔了。”

  我對孩子說,這世界上每天有幾千萬人在殺害蟲,譬如噴滅蚊和殺蟑的藥,但蚊子和蟑螂從來沒有減少,這世界上有很多人在保護野生動物,野生動物也沒有增加。何況,什麼是害蟲呢?從前的人看山中的兇禽猛獸都是害蟲,老鷹、獅子、老虎、豹子、野狼、狐狸哪一種不是害蟲呢?

  “不管好的動物或不好的動物都有在地球生存的權利,不管好或不好的動物都有父母和兒女,所以我們不應該隨便殺害動物。”

  小朋友更沉默了。

  “擁有”那隻老鼠的小朋友說:“不然,我們不要放火燒它好了,我們給它一點懲罰,罰它到垃圾山去吃垃圾。”

  小朋友全歡呼起來,呼嘯而去。

  我看著小朋友的背影,以及還留在草地上的汽油油漬,想到我們大人有責任開啟孩子的仁愛之念,不應該殘忍地對待別的眾生。

  真正的仁愛不是對好眾生的慈愛,而是對惡眾生的悲憫——何況眾生有什麼好惡的分別呢?

  曾經有一位淨土宗的祖師說:“西方淨土0是為惡人而設教的。”

  有人問他為什麼不是為善人而設,而是為惡人而設。

  他說:“善人所處的地方就是淨土,還需要什麼淨土?何況惡人十念阿彌陀佛就可以去淨土,善人更不用說了。”

  我們在幼年時代,都曾因為無知,到樹上捕捉小鳥、在田間灌蟋蟀、在河裡濫捕魚蝦,我們的無知代代相傳,我們的長輩把工業的黑煙噴上天空、汙染的廢水灌人河流、以過度的農藥灑在田間。不要說動物,有許多人甚至忘記別的孩子也有父母。

  我們要救的不是偶然被抓住的老鼠,我們要救的是孩子的心,在一個社會里,如果孩子不能普遍有仁愛的心,受害的將不只是老鼠呀!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3

  有一位神父告訴我一件真實的事。

  他在神學院快畢業的時候,老師對他們說:“你們接受了幾年神學的教育,對天堂的狀況已經很瞭解了,在畢業之前,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輪流起來報告自己心目中的天堂。”

  這些即將作神父的學生,一一站起來報告自己心目中的天堂。在報告的過程,大家愈聽愈驚慌,竟然沒有兩個人心目中的天堂是相同的。

  等到學生全部報告完了,教室陷進一片完全的靜默,因為沒有一個人能確定自己的天堂才是對的。

  老師看到大家那麼嚴肅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對學生說:“每個人心目中的天堂都不同,才是正常的,因為天堂是心的嚮往,並沒有固定的形式,每個人心中的天堂都不一樣了,何況是人間的事,因此,你們當了神父應該遠離爭辯,把重點放在喚起人的嚮往。”

  神父說,聽了這一段話,他從此失去和人爭辯的興趣。

  我聽了神父的話,從此也不再和人爭辯。

  我想,天堂雖然每個人都不同,但心的嚮往是可以互相影響和迴圈的。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4

  小學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小學生寫作文、日記、週記,一開始都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其實,那時候很多人沒射過箭,也沒有見過織布的梭子。

  到四年級,我們的導師才嚴格規定:不論是作文、日記、週記都不準用“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要使用那些平常看得見的東西來形容。

  一時之間,光陰和日月就變得很熱鬧了。

  例如光陰似魚,日月如鳥。

  例如光陰似水,日月如雲。

  例如光陰似風,日月如電。

  也有說光陰似蝴蝶,翩翩飛去;日月如蜜蜂,一次只留下一些甜蜜的回憶。

  從此,創造力大開。

  一直到四十歲以後,才知道光陰和日月都是快到無法形容和譬喻的。

  偶爾想起寫“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的童年歲月,自己也開心地笑了。

  光陰似箭,是火箭;日月如梭,是太空梭。

  光陰還是似箭,箭箭穿心。

  日月依然如梭,梭梭滴血。

  “日曆,日曆,掛在牆壁,一天撕去一頁,使我心裡著急。”想起小學的一課課文,現在沒有日曆可撕了,心裡才真的是著急。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5

  報社的記者來訪問,突然問起:“林先生有什麼座右銘呢?”

  我的座右,通常用3M的便條紙寫一些當日的注意事項,於是撕幾張下來給記者小姐看:

  “出去時,別忘了買首蓿芽。”

  “欠講義的稿件,今日寫。”

  “繳房屋貸款。”

  “幫亮言買毛筆。”

  我說:“你看,我有這麼多的座右銘。”

  記者笑起來:“林先生真愛開玩笑,我是說真正的座右銘。”

  “什麼是真正的座右銘呢?”

  “就是刻在心裡,時時用來規範和激勵自己的一句話。”

  這倒使我陷人困境了,因為我並沒有一個真正的座右銘,如禁勉強說有,就是我時常拿來實踐的一句話:“快樂的活在當下。”

  “活在當下”是禪宗的語言,是說人應該放下過去的煩惱、捨棄未來的憂思,把副的精神力用來承擔眼前的`這一刻。失去此刻就沒有下一刻,不能珍惜今生也就無法嚮往來生了。

  “活在當下”也就是“快樂來臨的時候就享受快樂,痛苦來臨的時候就迎向痛苦”,在黑暗與光明中,既不迴避,也不逃離,以但然自然的態度來面對人生。

  我把“活在當下”加了“快樂的活在當下”,是除了承擔之外,希望有期許、有願望、有好的心情,不只坦然和自然,還希望能扭轉此時此刻的生活,使自己永保喜悅之心。

  這可以說是我的座右銘,因此欠的搞件,要歡喜的寫;繳房屋貸款,要欣然的繳;首蓿芽和毛筆,都要高興的去買。

  我的桌邊依然貼著許多條子,只有“快樂的活在當下”不用張貼於座右,因為那正是我生命的態度。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6

  與孩子讀童話故事“醜小鴨”,才知道天鵝是會飛的,而且是候鳥,可以飛越半個地球。

  “那,現在的天鵝怎麼不會飛呢?”孩子問我,

  我跑到圖書館借了一本書《飼養天鵝的方法》,才知道事實的真相。

  歐洲中古世紀的貴族,因為喜歡天鵝的姿態,認為天鵝是鳥類中的貴族,於是就想把天鵝養在自己的莊園,來炫耀自己的財富和品味。

  於是,他們捉到天鵝以後,用三個方法來使天鵝不能飛翔。

  一是把天鵝雙翼的羽毛剪掉一邊,使天鵝失去平衡,不能飛翔。

  二是綁住天鵝的翅膀,使它無法張開翅膀而不能起飛。

  三是由於天鵝起飛需要很大的湖泊起跑,如果縮短池塘的距離,天鵝失去起跑線,就飛不起來了。

  前面的兩種方法過於殘忍,又會傷害天鵝優美的姿態,所以就普遍的使用第三種方法,久而久之,天鵝就失去起飛的能力,甚至忘記自己也會飛翔了。那些能飛越大山大海的天鵝就成為貴族的寵物了。

  有一次,我到瑞士旅行,在盧桑的湖裡,看到一大群的天鵝,游到木橋邊向遊客乞討食物,使我的心中充滿感慨,這些在湖邊乞食的天鵝,可知道自己的祖先曾經自由的飛翔嗎?

  古書裡說:“燕雀安知鴻鴿之志?”意思是說:“像燕子麻雀這種小鳥,怎麼能瞭解天鵝飛行的壯志呢?”這句話成為一種諷刺,因為燕子和麻雀依然在天空飛翔,天鵝卻由於人類的私心,變成不能飛翔的鳥了。

  我一直深信人的心裡也有一隻天鵝,可以任思想和創造力無邊的飛翔,許多人受到慾望的捆綁,或在生活中被剪去飛行的壯志,或由於起飛的湖泊太小,久而久之,失去思想和創造的能力,也就失去自由和天空的心了。

  自由的飛翔於天空,乃是一隻鳥的天賦,不管是天鵝、孔雀或燕子、麻雀。

  擁有思想的自由和無邊的創造力,乃是一個人靈性的天賦,不管聖人或者凡夫俗子,可惜許多人被情慾所催迫,失去了靈臺的清明瞭。

  我想到日本的禪宗之祖道元禪師曾寫過一道悟道詩:

  空闊透天,

  鳥飛如鳥。

  水清澈地,

  魚行似魚。

  天空多麼開闊透明呀!鳥飛得像鳥一樣。水是多麼清澈見底呀!魚遊得像魚一樣。這看來簡單的世界,其實隱藏著多麼幸福的禪心呀!

  鳥飛得像鳥,有鳥的尊嚴;魚遊得像魚,有魚的尊嚴;人活得像人,有人的尊嚴,這是文明世界最基本的格局了。

  我喜歡天鵝那優美的線條和儀態,但我不希望天鵝是被養在池塘,我希望天鵝能張開翅膀,從我們的頭上飛過,使我們可以望向廣大的天空。

  古代的中國人認為看到天鵝遠方飛來(有鴻鴿飛至),生命裡必然有好事發生,現代的人已經沒有這種好事了!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7

  每到一個地方,我總會撿一些當地的石頭回來作紀念,有些朋友無法理解,會問我:“石頭究竟有什麼價值呢?”“石頭並沒有真正的價值,它是一個地方最好的紀念,是緊錢也不能買到的。”我說。

  在我們的世界,所有的事物都有存在的理由,一個石頭、一朵野花、一株小草都是在訴說自己的價值,只是有緣的人才能看見罷了。

  一個黑色的石頭可能比一張鮮紅的緞子更明亮。

  一件母親縫製的粗布衣裳,卻比閃閃發亮的新衣更溫 暖。

  一棵林間的小樹,有時比嬌貴的蘭花更令人動容。

  甚至連每個人都有存在的理由吧!有些為愛存在,有些為學習 存在,有些為生命的美好而存在。

  只有一個人確定了自我存在的理由,才可能成為更自信、更深情、更溫 柔的人。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8

  一個青年為著情感離別的苦痛來向我傾訴,氣息哀怨,令人動容。等他說完,我說:“人生裡有離別是好事呀!”他茫然的望著我。

  我說:“如果沒有離別,人就不能真正珍惜相聚的時刻;如果呋有離別,人間就再也沒有重逢的喜悅。離別從這個觀點看,是好的。”

  我們總是認為相聚是幸福的,離別便不免哀傷。但這幸福是比較而來,若沒有哀傷作襯托,幸福的滋味也就不能體會了。

  再從深一點的觀點來思考,這世間有許多的“怨憎會”,在相聚時感到重大痛苦的人比比皆是,如果沒有離別這件好事,他們不是要永受折磨,永遠沉淪 於恨海之中嗎?

  幸好,人生有離別。

  因相聚而幸福的人,離別是好,使那些相思的淚都化成甜美的水晶。

  因相聚而痛苦的人,離別最好,霧散雲消看見了開闊的藍天。

  可以因緣離散,對處在苦難中的人,有時候正是生命的期待與盼望。

  聚與散、幸福與悲哀、失望與希望,假如我們願意品嚐,樣樣都有滋味,樣樣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

  高僧弘一大師,晚年把生活與修行統合起來,過著隨遇而安的生活。有一天,他的老友夏丐尊來拜訪他,吃飯時,他只配一道鹹菜。夏丐尊不忍的問他:“難道這鹹菜不會太鹹嗎?”“鹹有鹹的味道。”弘一大師回答道。吃完飯後,弘一大師倒了一杯白開水喝,夏丐尊又問:“沒有茶葉嗎?怎麼喝這平淡的開水?”弘一大師笑著說:“開水雖淡,淡也有淡的味道。”

  我覺得這個故事很能表達弘一大師的道風,夏丐尊因為和弘一大師是青年時代的好友,知道弘一大師在李叔同時代,有過歌舞繁華的日子,故有此問。弘一大師則早就超越鹹淡的分別,這超越並不是沒有味覺,而是真能品味鹹菜的好滋味與開水的真清涼。

  生命裡的幸福是甜的,甜有甜的滋味。

  情愛中的離別是鹹的,成有成的滋味。

  生活的平常是淡的,淡也有淡的滋味。

  我對年輕人說:“在人生裡,我們只能隨遇而安,來什麼品味什麼,有時候是沒有能力選擇的。就像我昨天在一個朋友家喝的茶真好,今天雖不能再喝那麼好的茶,但只要有茶喝就很好了。如果連茶也沒有,喝開水也是很好的事呀!”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9

  山上有一種蟬,叫聲特別奇異,總是吱的一聲向上拔高,沿著樹木、雲朵,拉高到難以形容的地步。然後,在長音的最後一節突然以低音“了”作結,戛然而止。傾聽起來,活脫脫就是:

  知——了!

  知——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蟬如此清楚的叫著“知了”,終於讓我知道“知了’這個詞的形聲與會意。從前,我一直以為蟬的幼蟲名叫“蜘蟟”,長大蟬蛻之後就叫作“知了”了。

  蟬,是這世間多麼奇特的動物,它們的幼蟲長住地下達一兩年的時間,經過如此漫長的黑暗飛上枝頭,卻只有短短一兩星期的生命。所以莊子在《逍遙遊》裡才會感慨:“惠蛄不知春秋!”

  蟬的叫聲嚴格說起來,聲量應該屬噪音一類,因為聲音既大又尖,有時可以越過山谷,說它優美也不優美,只有單節沒有變化的長音。

  但是,我們總喜歡聽蟬,因為蟬聲裡充滿了生命力、充滿了飛上枝頭之後對這個世界的詠歎。如果在夏日正盛,林中聽萬蟬齊鳴,會使我們心中盪漾,想要學蟬一樣,站在山巔長嘯。

  蟬的一生與我們不是非常接近嗎?我們大部分人把半生的光陰用在學習,渴望利用這種學習來獲得成功,那種漫長匐匍的追求正如知了一樣;一旦我們被世人看為成功,自足的在枝頭歡唱,秋天已經來了。

  孟浩然有一前寫蟬的詩,中間有這樣幾句:

  黃金然桂盡,

  壯志逐年衰。

  日夕涼風至,

  聞蟬但益悲。

  聽蟬聲鳴叫時,想起這首詩,就覺得“知了”兩字中有更深的含義。

  什麼時候,我們才能一邊在樹上高歌,一邊心裡坦然明瞭,對自己說:“知了,關於生命的實相,我明白了。”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10

  我去民權東路的殯儀館參加一個朋友的葬禮。最後的儀式是繞著朋友的棺木瞻仰他的遺容。看著朋友安詳的臉,想到去世前他因病而極端痛苦的樣於,現在他終於解脫了,我減少了憂傷的情緒,感到有一點安慰了。

  走出殯儀館,我想到今後再也不能和朋友一起喝咖啡談笑,想到生命的短促無常,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好好地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吧!因為百年後再也吸不到了。”就覺得空氣特別香甜。

  然後,我步行到與朋友去過的亞都飯店喝咖啡,在那優美的歐式咖啡廳裡,我端起咖啡,對自己說:“好好地品味這杯咖啡吧!因為百年後就喝不到了。”這樣想,覺得那咖啡特別的香甜。

  喝完咖啡,我沿著民權東路向東走回家。走過了大家都不想進去、最後不得不進去的殯儀館。

  走過了大家都在求財富、求姻緣、求子嗣的思主公廟,香火鼎盛,可以看到人間永不滿足的欲求。

  走過了幾家婦產科的醫院,彷彿聽到新生兒恐慌面對人間的啼哭聲。

  走過了廣大的榮星花園,看到幾對情侶在那裡談情說愛,一對新婚夫妻在拍新婚的照片。

  呀!生老病死的歷程是多麼短暫,在民權東路一千米就走完了,我們的人生不就是這樣地在演出嗎?

  讓我們更真誠地相待吧!因為我們的人生難得,因緣難遇!

  讓我們對父母多一點孝心,因為百年後只會剩下懷念。

  讓我們更真誠地對待妻子或丈夫,回為百年後就不能攜手散步了。

  讓我們更珍惜兒女的成長,因為百年後要擁抱他們就不可得了。

  讓我們在每一個相會,每一個因緣裡,都能全心地付出與融人,都能無私地感謝和奉獻。

  每一刻相待都是最真誠的相待。

  因為,因為,百年後,這些都不可得了!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11

  微微的雨,遠遠的地方吹過來一股涼風,風晨夾著呼呼的響聲。

  每個人都會感動於自然的聲音,譬如夏夜蛙蟲的鳴唱,春晨雀鳥的啾唧,甚至颳風天裡滔天海浪的交響。凡是自然的聲音沒有不令我們讚歎的。

  但是我聽過許多自然之聲,總沒有那一次在竹林裡感受得那麼深刻。原來在自然裡所有的聲音都是獨奏,再美的聲音也僅彈動我們的心絃,可是竹林的交響整個包圍了我,像是百人的交響樂團剛開始演奏的第一個緊鑼密鼓的樂章。那時候我才真正知道,為什麼中國許多樂器是竹子製成的,因為沒有一種自然的植物能發出像竹子那樣清脆、悠遠、綿長的聲音。

  可惜的是我沒有能錄下竹子的聲音,後來我去了幾次,不是無雨,就是無風,或者有風有雨卻不像原來配合得那麼好。原來要聽上好的自然聲音是要有福分的,它變化無窮,每一刻全不相同。

  失去對自然聲音感悟的人是最可悲的,當有人說“風景美得像一幅畫”時,境界便低了,因為畫是靜的,自然的風景是活的、動的;而除了目視,自然還提供各種聲音,這種雙重的組合才使自然超拔出人所能創造的境界。世上有無數藝術家,全是從自然中吸取靈感,但再好的藝術家,總無法完全捕捉自然的魂魄,因為自然是有聲音有畫面的,還是活的,時刻都在變化的,這些全是藝術達不到的境界。

  最重要的是,再好的藝術一定有個結局。自然是沒有結局的。人能繪下長江萬里圖令人動容,但永遠不如長江的真情實景令人感動; 。

  那一天,我在竹林裡聽到竹子隨風吹笛,竟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等我走出竹林,夕陽已徘徊在山谷。雨早停了,我卻好像經過了一聲心靈的沐浴,把塵俗都洗去了。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12

  在一次演講之後,一個聽眾問我:“林先生在演講裡一直叫我們愛護生命,可是演講臺上擺滿了鮮花,難道花不是生命嗎?為什麼我們愛護動物的生命,不能愛一朵花的生命呢?”

  確實,花也是一種生命,以佛教的觀點看來,生命可以分成兩種形態,一種是有情的生命,一種是無情的生命。

  凡是有生死的都是生命,即使是一朵花。一技草、一粒石頭,也都是生命,但是有情的生命除了生死之外,有三種特質:

  一是有情感,有情愛的感受,例如會因情感的遭遇歡喜或悲傷、快樂或痛苦。

  二是有情慾,有情愛的慾望,為了滿足這種慾望,企圖。追求和奔波。

  三是有情識,有情愛的見解,思想和意識,希望自己的情愛圓滿,達到理想的境地。

  我們如果傷害有情感、有情慾、有情識的眾生,它立刻就會受到巨大的痛苦,例如我們如果把一隻貓的頭砍斷擺在講臺上,那隻貓立刻失去魂魄,看到的人也會感覺非常恐怖。

  但是花是沒有情感、情慾、情識的生命,它被剪來插在花瓶,並不會立即有巨大的痛苦,它依然會美麗的開放,一直到凋謝的時候。

  理論上,真正愛惜生命的人,要珍惜一朵花、一枝草、一粒石頭的生命,但是更急迫的是去愛那些有情感、有情慾、有情識的眾生,以這種感同身受的愛,來開展我們內在愛的品質、慈悲的品質、柔軟的品質。

  如果我們不能愛護有情的生命,又如何能疼惜那些無情的生命呢?

  花,以生命作為奉獻,使我們感受到生活的美麗,讓我們也願自己的心如花一樣美麗,來慈愛一切的生命,這樣,一朵花的生命也就有了無比的價值。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13

  我媽媽是典型的農家婦女,從前的農家婦女幾乎是從不休息的,她們除了帶養孩子,還要耕田種作。為了增加收入,她們要養豬種菜做副業;為了減少開支,她們夜裡還要親自為孩子縫製衣裳。

  記憶中,我的媽媽總是忙碌不堪,有幾個畫面深印在我的腦海。

  有一幕是:她叫我和大弟安靜地坐在豬舍前面,她揹著我最小的弟弟在洗刷豬糞的情景,媽媽的個子矮小,我們坐在豬舍外看進去,只有她的頭高過豬圈,於是,她和小弟的頭在那裡一起一伏,就好像在大海浪裡搏鬥一樣。

  有一幕是:農忙時節,田裡工作的爸爸和叔伯午前總要吃一頓點心止餓。點心通常是鹹粥,是昨夜的剩菜和糙米熬煮的,媽媽挑著鹹粥走在僅只一尺寬的田埂,賣力地走向田間,她挑的兩個桶子,體積比她的身體大得多,感覺好像桶子抬著她,而不是她挑桶子,然後會聽見一聲高昂的聲音:“來哦!來吃鹹粥哦!”幾里地外都聽得見。

  還有一幕是:只要家裡有孩子生病,她就會到廟裡燒香拜拜,我每看到她長跪在菩薩面前,雙目緊閉,口中喃喃祈求,就覺得媽媽的臉真是美,美到不可方物,與神案上的菩薩一樣美,不,比菩薩還要美,因為媽媽有著真實的血肉。每個人的媽媽就是菩薩,母親心就是佛心呀!

  由於我深記著那幾幕母親的影像,使我不管遭遇多大的逆境都還能奮發向上,有感恩的心。

  也使我從幼年到如今,從來沒有開口說過一句忤逆母親的話。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14

  公共汽車經過臺北市信義路,在市貿中心前面看見兩棟新蓋好的大樓,樓上有一塊巨大的招牌:

  來征服我吧!搶佔東區的一席之地。

  那招牌的巨大令人感到荒誕,我想到要搶佔東區的一席之地也很不容易,因為東區計程車地一坪四百萬,房子一坪都在五十萬以上。

  這輩子我大概無緣來搶佔東區的一席之地了!我心裡這樣想,感到有些悵惆。

  正想著的時候,車往前開了一百米,我望向窗外,發現和那兩棟大樓的同一邊,有一座巨大的公墓。

  我的腦中閃過招牌上的句於:來征服我吧!搶佔東區的一席之地!

  這塊招牌拿來這公墓前掛著,也很適合呀!

  在這個慾望橫流的城市,許多人盡一生的努力,想要去搶佔東區的一席之地,可能到幾十年後才發現佔錯邊了,差一百米。

  差一百米就差很多了。

  我們不應該把短暫渺小的人生用在慾望的追逐,因為這世間的一切,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被人所搶佔。

  喜悅的香 有一種春天開的花,名字叫作含笑。

  含笑花真的和它的名字相像,它是含苞時最香,花瓣一張開,香氣就散走了。含笑因此是少女的笑,含著喜悅與羞怯的笑,不像圓仔花那樣開懷大笑,也不像聖誕紅那樣肆無忌憚的笑。

  含笑花的花期很長,從春天可以開到秋天,如果在院子裡種了一棵含笑花,整年,屋裡屋外部有了笑意。

  在含笑盛開的春日,採一些含笑花以小白瓷盤盛著,放在茶几上,空氣中都有好香,屋裡顯得更潔淨。

  我時常會想起第一個為含笑花取名的人,那人是在花香中看見了笑意?或者是飽含喜悅時看見了小白花呢?那一定是個少女吧!只有春天少女那樣喜悅、那樣純淨、那樣細膩的心,才會看見花中的笑容吧!

  但願我們也可以像含笑花,一年四季都帶著微笑,面對世界。

  林清玄短篇散文 篇15

  站在百尺竿頭的人,若要更進一步,就不能向前飛躍,否則便會粉身碎骨。只有先從竿頭滑下,才能去爬一百零一尺的竿子。

  人生裡退後一步並不全是壞的,如果在前進時採取後退的姿勢,以謙讓恭謹的方式向前,就更完美了。

  “前進”與“後退”不是絕對的,假如在慾望的追求中,性靈沒有提升,則前進正是後退,反之,若在失敗中挫折裡,心性有所覺醒,則後退正是前進。

  世間的鬼雖然可怕,內心的緊張卻比鬼更可怕。

  黃昏的海邊,只剩下空蕩寂寞的沙灘,還有傾頹破敗的城堡。

  夜裡潮水漲了,海浪把所有的城堡推平,又變成沙灘。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沒有人看得出昨天這裡曾有許許多多城堡,也沒有人記得有許多孩子為了這些城堡曾有過多麼激烈的爭吵。

  在生命的界線中建立的許多城堡,看來真實,卻是虛幻,只有平靜的海灘才是開闊而永恆的存在。

  鳥飛得像鳥,有鳥的尊嚴;魚遊得像魚,有魚的尊嚴;人活得像人,有人的尊嚴,這是文明世界最基本的格局了。

  在人生裡,我們只能隨遇而安,來什麼品味什麼,有時候是沒有能力選擇的。

  我們是多麼渺小,小得像一株草,人生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那些沒有被嘲笑與批評的黑暗所包圍過的人,就永遠無法在心裡點起一盞長明之燈。

  有航道的人,再渺小也不會迷途。

  教堂與墳墓都有十字架;而且,許多教堂都蓋在墳墓旁邊;照耀著教堂的月光,也同樣照在墳墓上;這個世界是如實的顯露著平等,沒有分別的真相,只是人心的嚮往,使世界也不同了。

  一個想要安心生活的人,當然要有一些光明的希望,崇高的探索、境界的追求,只要保有這種態度,即使處在障礙中也能坦然無懼,就好像站在墳墓裡,也能看見教堂一樣。

  我們大部分的人,窮盡一生在賓士追求,希望尋找生命中最有價值的事物,卻很少人瞭解,我們的眼睛才是最有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