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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優美散文

林清玄優美散文(精選12篇)

  無論是身處學校還是步入社會,大家都接觸過散文吧?狹義上的散文是指與詩歌、小說、戲劇並行的一種文學體裁。想要學習寫散文嗎?下面是小編收集整理的林清玄優美散文,歡迎閱讀,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林清玄優美散文 篇1

  在父親的墳頭,看到幾叢含羞草正盛開著,有的還開著粉紅色的花,有的已結了種子。

  含羞草的花非常美,像極了粉紅色的粉撲,使雜亂的野草叢也顯得溫柔了。我想到小時候,最喜歡採含羞草的花和銀合歡的花,一整盤放在盤子上,兩種花都是粉撲的形狀,一紅一白,真是美極了。

  爸爸看見了,總會感慨地說:“這個囝仔,心這樣細膩,親像查某囡仔同款!”

  我想從父親墳頭採一些含羞草的種子回去種,一觸動,所有的含羞草都急速地合掌,好像虔誠的祈禱一樣。

  全身長滿棘刺,被認為粗賤的含羞草,對外界的觸動有著敏銳細膩的感受,並開出柔軟而美麗的花朵,其實是像極了鄉下農人的心。我的父親雖然一生都做著粗重的農事,但他的感情細膩柔軟而美麗,正像是含羞草花。

  我把含羞草的種子種在陽臺,隔年就長得十分茂盛,也開花了。

  每次碰觸到含羞草,看它合十祈禱的樣子,我也會雙手合十,祈願父親去到更美麗的世界,也祈願我們父子有重逢之日。

  林清玄優美散文 篇2

  朋友約我到大飯店的俱樂部去做健身的運動。

  健身房裡是一架龐大的機器,結構十分複雜,朋友為我解說那機器各有不同的功能,要練手肌或腿肌是很不同的,必須拉動或推動不同的部位。

  然後,我們圍著那部機器練不同的肌肉,練到全身痠痛、氣喘如牛,全身卻未流一滴汗,因為健身房的冷氣實在太強了。

  我感到一種荒誕之感,而停止了健身。

  走出飯店,全身的汗水像是隱忍很久,突然從全身各毛孔噴了出來,這時候我深切地感受到,能在運動時汗流浹背,實在是痛快的事。

  想到從前農村社會的時代,我們都在田園中勞作,汗水經常流到滴落田間,那在大自然中的勞作,既是最好的運動,也是最好的健身。當時我們吃樸素的食物,所以不會有過剩的脂肪,我們過單純的生活,所以不會高血壓和心臟病,我們流汗打拼,所以不會失眠和神經衰弱。

  現在呢?我們吃過度營養的食物,過著複雜奔忙的生活,每天用腦過度、四體不勤,只有用運動——在健身房運動——來防止身心的惡化,這就好像在河水中插一枝竹子想要擋住河水一樣呀!

  我們社會上的許多人,花很長歲月才走出勞動的生活,並且很快地發現許多珍貴的東西也隨著勞動的生活流走了。

  現在想想,能勞動是很好的,能流汗是很好的,吃樸素的食物和過簡單的生活都是很好的呀!

  林清玄優美散文 篇3

  那天路過臺南縣白河鎮,就像暑大里突然飲了一盅冰涼的蜜水,又涼又甜。

  白河小鎮是一個讓人吃驚的地方,它是本省最大的蓮花種植地,在小巷裡走,在田野上閒逛,都會在轉折處看到一田田又大又美的蓮花。那些經過細心栽培的蓮花競好似是天然生成,在大地的好風好景裡毫無愧色,夏日裡格外有一種欣悅的氣息。

  我去的時候正好是蓮子收成的季節,種蓮的人家都忙碌起來了,大人小孩全到蓮困裡去採蓮子,對於我們這些只看過蓮花美姿就嘆息的人,永遠也不知道種蓮的人家是用怎麼樣的辛苦在維護一池蓮,使它開花結實。

  “夕陽斜,晚風飄,大家來唱採蓮謠。紅花豔,白花嬌,撲面香風暑氣消。你打槳,我撐篙,乃一聲過小橋。船行快,歌聲高,採得蓮花樂陶陶。”我們童年唱過的《採蓮謠》在白河好像一個夢境,因為種蓮人家採的不是觀賞的蓮花,而是用來維持一家生話的蓮子,蓮田裡也沒有可以打槳撐篙的蓮肪,而要一步一步踩在蓮田的爛泥裡。

  採蓮的時間是清晨太陽剛出來或者黃昏日頭要落山的時分,一個個採蓮人背起了竹簍,帶上了斗笠,涉入淺淺的泥巴里,把已經成熟的蓮蓬一朵朵摘下來,放在竹簍裡。採回來的蓮蓬先挖出裡面的蓮子,蓮於外面有一層粗殼,要用小刀一粒一粒剝開,晶瑩潔白的蓮子就滾了一地。

  蓮子剝好後,還要用細針把蓮子裡的蓮心挑出來,這些靠的全是靈巧的手工,一粒也偷懶不得,所以全家老小都加入了工作。空的蓮蓬可以賣給中藥鋪,還可以掛起來裝飾;潔白的蓮子可以煮蓮子湯,做許多可口的菜餚;苦的蓮心則能煮苦茶,既降火又提神。

  我在白河鎮看蓮花的子民工作了一天,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種蓮的人就像蓮子一樣,表面上蓮花是美的,蓮田的景觀是所有作物中最美麗的景觀,可是他們工作的辛勞和蓮心一樣,是苦的。採蓮的季節在端午節到九月的夏秋之交,等蓮子採收完畢,接下來就要挖土裡的蓮藕了。

  蓮田其實是一片汙泥,採蓮的人要防備田裡游來游去的吸血水蛙,蓮花的梗則長滿了刺。我看到每一位採蓮人的褲子都被這些密刺劃得千瘡百孔,有時候還被刮出一條條血痕,可見得依靠美麗的蓮花生活也不是簡單的事。

  小孩子把蓮葉捲成杯狀,捧著蓮子在蓮田埂上跑來跑去,才讓我感知,再辛苦的收穫也有快樂的一面。

  蓮花其實就是荷花,在還沒有開花前叫“荷”,開花結果後就叫“蓮”。我總覺得兩種名稱有不同的意義:荷花的感覺是天真純情,好像一個潔淨無瑕的少女,蓮花則是寶相莊嚴,彷彿是即將生產的少婦。荷花是宜於觀賞的,是詩人和藝術家的朋友;蓮花帶了一點生活的辛酸,是種蓮人生活的依靠。想起多年來我對蓮花的無知,只喜歡在遠遠的高處看蓮、想蓮;卻從來沒有走進真正的蓮花世界,看蓮田背後生活的悲歡,不禁感到愧疚。

  誰知道一朵蓮蓬裡的三十個蓮子,是多少血汗的灌溉?誰知道夏日裡一碗冰凍的蓮子湯是農民多久的辛勞?

  我陪著一位種蓮的人在他的蓮田梭巡,看他走在佔地一甲的蓮田邊,娓娓向我訴說一朵蓮要如何下種,如何灌溉,如何長大,如何採收,如何避過風災,等待明年的收成時,覺得人世裡一件最平凡的事物也許是我們永遠難以知悉的,即使微小如蓮子,部有一套生命的大學問。

  我站在蓮田上,看日光照射著蓮田,想起“留得殘荷聽雨聲”恐怕是蓮民難以享受的境界,因為荷殘的時候,他們又要下種了。田中的蓮葉坐著結成一片,站著也疊成一片,在田裡交纏不清。我們用一些空虛清靈的詩歌來歌頌蓮葉何田田的美,永遠也不及種蓮的人用他們的歲月和血汗在蓮葉上寫詩吧!

  林清玄優美散文 篇4

  去年聖誕節,在電視上看到教宗保祿六世在梵蒂岡的子夜彌撒中“奉香”。

  那是用一個金缽裝著的檀香,正點燃著,傳說藉著這一盞馨香,可以把於民們祈禱的聲音上達於天庭。我看到教宗提著香缽緩緩搖動祈禱,香菸嫋嫋而上,心裡感到一種莫名的感動。突然想起幼年的一件往事,當我知道佛教道教以外,還有天主教基督教時,已是小學二年級的學生。

  有一次我問父親,基督教天主教到底與我們的佛教道教有什麼不同呢?父親漫不經心的說:“他們不拜拜,也不燒香。”這個回答大抵是對的,但後來我發現,“祈禱”在本質上與“拜拜”並無不同,只是一直不知道西方宗教是不是燒香。

  當我看到教宗在聖壇上燒香,那種感覺就使我幼年的經驗從遙遠的記憶長廊中浮現出來。教宗手上的一盞香與插在祖宗神案前的香,在深一層的意義裡是相同的,都是從平凡的人世往上提升,一直到我們嚮往的天庭。

  有一回我到印度廟裡,發現古老的印度宗教也是焚香的。

  為什麼焚了香以後,大上的諸神就知道我們的心願呢?這個傳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不知道。依我推想,在無形中上升的煙,因為我們不知它飛往的所在,只看它在空中散去,成為我們心靈與願望的寄託。

  焚香是最奇怪的,不論何時,只要看到一住香,心靈就有了安定的力量;相信那香不只是一縷煙,而是在遙遠的地方,有一個神藉著那一縷煙,聆聽了我們的聲音。

  一位朋友從外國回來,送我一束西藏異香,香袋上寫滿了遷延扭曲的西藏文。由於它來自天寒的北方,輾轉那麼不易,使我一直捨不得點燃,好像用了以後,它燒盡了,就要損失什麼一樣。

  春天以來,接連下了幾十天的雨,人的心如同被雨醃製了,變酸發黴了,每天在屋子裡繞來繞去,真是令人氣悶。

  開啟窗,那些春雨的細絲隨著微風飄進屋來,屋子裡總是有著濡溼的氣味,有一天,我心愛的一株麒麟草的盆景,因為連日的陰雨而有了枯萎的面貌,我看著麒麟草,心中突然感到憂愁紛亂起來。

  我從櫃子裡取出那一束西藏異香,在香案上點了一支。那香比一般廟裡的香要粗一些,它的煙也是凝聚著的,過了三尺的地方就往四周散去,屋子裡猛然間瀰漫著一股清香。

  香給人的感覺是溫馨而乾燥的,抗拒著屋內的潮溼。我坐在書桌前,不看書,也不工作,只是靜靜的冥想,讓自己的心思像一支香凝聚在一起,憂鬱與紛亂緩緩地淡去了,心慢慢的清醒起來。

  我是喜歡雨的,但雨應該是晴天的間奏,而不能是天氣的主調;一旦雨成為天氣的主調,人的心情也如雨一樣,交錯著找不到一個重心。然而老是下雨也是無可如何的事,這時就在屋裡點一支香吧!

  一支香很小,卻像大雨的原野裡有一座涼亭,為我保有了一塊於淨的土地——那時是,在江南的雨勢裡,還有西藏草原的風情。

  喝茶常常不是為了解渴,而是為了情趣,尤其是喝功夫茶,一具小小的杯子,不能一口飲盡,而是一點點細品。

  所有的茶裡我最愛凍頂烏龍。凍頂不像香片那麼浮,不像清茶那麼澀,不像普洱那麼苦,也不像鐵觀音那麼硬;它的味道是拙樸的,它的顏色是金澄的,可以細細地品嚐。

  有一位朋友知道我愛凍頂,送來了一罐收藏多年的陳年凍頂,罐於上寫了“沉香”兩個字,沉香的色澤比凍頂要濃,氣味卻完全改變了。烏龍雖拙,還是有一點甘香,沉香卻把甘和香蘊藏起來,只剩下真正的拙,絲毫沒有火氣,好像是從記憶中滌濾過的;記憶有時是無味的,卻千疊萬壑的幽深,讓人沉潛其中,不知歲月的流轉。

  中國人說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茶是敬陪未座,我覺得如果有“沉香”喝,它就往前躥升,可以排到前面的位置。

  最好的當然是在雨天,屋裡點起一炷香,當微雨如星芒在屋外浮動時,泡一壺沉香,看煙香嫋嫋,而茶香盈胸,那時真可以做到寵辱皆忘的境界。

  林清玄優美散文 篇5

  山上有一種蟬,叫聲特別奇異,總是吱的一聲向上拔高,沿著樹木、雲朵,拉高到難以形容的地步。然後,在長音的最後一節突然以低音“了”作結,戛然而止。傾聽起來,活脫脫就是:

  知——了!

  知——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蟬如此清楚的叫著“知了”,終於讓我知道“知了’這個詞的形聲與會意。從前,我一直以為蟬的幼蟲名叫“蜘蟟”,長大蟬蛻之後就叫作“知了”了。

  蟬,是這世間多麼奇特的動物,它們的幼蟲長住地下達一兩年的時間,經過如此漫長的黑暗飛上枝頭,卻只有短短一兩星期的生命。所以莊子在《逍遙遊》裡才會感慨:“惠蛄不知春秋!”

  蟬的叫聲嚴格說起來,聲量應該屬噪音一類,因為聲音既大又尖,有時可以越過山谷,說它優美也不優美,只有單節沒有變化的長音。

  但是,我們總喜歡聽蟬,因為蟬聲裡充滿了生命力、充滿了飛上枝頭之後對這個世界的詠歎。如果在夏日正盛,林中聽萬蟬齊鳴,會使我們心中盪漾,想要學蟬一樣,站在山巔長嘯。

  蟬的一生與我們不是非常接近嗎?我們大部分人把半生的光陰用在學習,渴望利用這種學習來獲得成功,那種漫長匐匍的追求正如知了一樣;一旦我們被世人看為成功,自足的在枝頭歡唱,秋天已經來了。

  孟浩然有一前寫蟬的詩,中間有這樣幾句:

  黃金然桂盡,

  壯志逐年衰。

  日夕涼風至,

  聞蟬但益悲。

  聽蟬聲鳴叫時,想起這首詩,就覺得“知了”兩字中有更深的含義。

  什麼時候,我們才能一邊在樹上高歌,一邊心裡坦然明瞭,對自己說:“知了,關於生命的實相,我明白了。”

  林清玄優美散文 篇6

  有時候回想起來,我母親對我們的期待,並不像父親那樣明顯而長遠。小時候我的身體差、毛病多,母親對我的期望大概只有一個,就是祈求我的健康。為了讓我平安長大,母親常揹著我走很遠的路去看醫生,所以我童年時代對母親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趴在她的背上去看醫生。

  我不只是身體差,還常常發生意外。3歲的時候,我偷喝汽水,沒想到汽水瓶裡裝的是番仔油(夜裡點燈用的臭油),喝了一口頓時兩眼翻白,口吐白沫,昏死過去了。母親立即抱著我以跑百米的速度到街上去找醫生,那天是大年初二,醫生全休假去了,母親急得滿眼淚,卻毫無辦法。

  好不容易在最後一家醫生館找到醫生,他打了兩個生雞蛋給你吞下去,又有了呼吸,眼睛也張開了。直到你張開眼睛,我也在醫院昏過去了。母親一直到現在,每次提到我喝番仔油,還心有餘悸,好像撿回一個兒子。聽說那一天她為了抱我看醫生,跑了將近10公里。

  由於我體弱,母親只要聽到什麼補藥或草藥吃了可以使孩子身體好,就會不遠千里去求藥方,抓藥來給我補身體,可能是補得太厲害,我6歲的時候竟得了疝氣,時常痛得在地上打滾,哭得死去活來。那一陣子,只要聽說哪裡有先生、有好藥,都要跑去看,足足看了兩年,什麼醫生都看過了,什麼藥都吃了,就是好不了。有一天,一個你爸爸的朋友來,說開刀可以治疝氣,雖然我們對西醫沒信心,還是送去開刀了。開一刀,一個星期就好了。早知道這樣,兩年前就送你去開刀,不必吃那麼多的苦。母親說吃那麼多的苦,當然是指我而言,因為她們那時代的媽媽,從來不會想到自己的苦。

  過了一年,我的大弟得小兒麻痺,一星期就過世了,這對母親是個嚴重的打擊。由於我和大弟年齡最近,她差不多把所有的愛都轉到我的身上,對我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並且在那幾年,對我特別溺愛。

  例如,那時候家裡窮,吃雞蛋不像現在的`小孩可以吃一個,而是一個雞蛋要切成四洲(就是四片)。母親切白煮雞蛋有特別方法,她不用刀子,而是用車衣服的白棉線,往往可以切到四片同樣大,然後像寶貝一樣分給我們。每次吃雞蛋,她常背地裡多給我一片。有時候很不容易吃蘋果,一個蘋果切12片,她也會給我兩片。有斬雞,她總會留一碗雞湯給我。

  可能是母親的照顧周到,我的身體竟然奇蹟似的好起來,變得非常健康,常常兩三年都不生病,功課也變得十分好,很少讀到第二名。我母親常說:你小時候讀了第二名,自己就跑到香蕉園躲起來哭,要哭到天黑才回家,真是死腦筋,第二名不是很好了嗎?

  但身體好、功課好,母親並不是就沒有煩惱。那時我性格古怪,很少和別的小朋友玩在一起,都是自己一個人玩,有時自己玩一整天,自言自語,即使是玩殺刀,也時常一人扮兩角,一正一邪互相對打,而且常不小心讓匪徒打敗了警察,然後自己蹲在田岸上哭。幸好那時候心理醫生沒有現在發達,否則我一定早被送去了。

  那時莊稼囡仔很少像你這樣獨來獨往的,滿腦子不知在想什麼。有一次我看你坐在田岸上發呆,我就坐在後面看你,那樣看了一下午,後來我忍不住流淚,心想:這個孤怪囡仔,長大後不知要給我們變出什麼出頭,就是這個念頭也讓我傷心不已。後來天黑,你從外面回來,我問你:你一個人坐在田岸上想什麼?你說:我在等煮飯花開,等到花開我就回來了。這真是奇怪,我養一手孩子,從來沒有一個坐著等花開的。母親回憶著我童年一個片段,煮飯花就是紫茉莉,總是在黃昏時盛開,我第一次聽到它是黃昏開時不相信,就坐一下午等它開。

  我15歲就離家到外地讀書了,母親因為會暈車,很少到我住的學校看我,我們見面的機會就少了。她常說:出去好像丟掉,回來好像撿到。但每次我回家,她總是唯恐我在外地受苦,拼命給我吃,然後在我的揹包塞滿東西。我有一次回到學校,開啟揹包,發現裡面有我們家種的香蕉、棗子;一罐奶粉、一包人參、一袋肉鬆;一包她炒的麵茶、一串她綁的粽子,以及一罐她親手淹漬的鳳梨竹筍豆瓣醬一些已經忘了。那時覺得東西多到可以開雜貨店。

  那時我住在學校,每次回家返回宿舍,和我一起的同學都說是小過年,因為母親給我準備的東西,我一個人根本吃不完。一直到現在,我母親還是這樣,我一回家,她就把什麼東西都塞進我的包包,就好像臺北鬧饑荒,什麼都買不到一樣。有一次我回到臺北,發現包包特別重,開啟一看,原來母親在裡面放了八罐汽水。我打電話給她,問她放那麼多汽水做什麼,她說:我要給你們在飛機上喝呀!

  高中畢業後,我離家愈來愈遠,每次回家要出來搭車,母親一定放下手邊的工作,陪我去搭車,搶著幫我付車錢,彷彿我還是個3歲的孩子。車子要開的時候,母親都會倚在車站的欄杆向我揮手,那時我總會看見她眼中有淚光,看了令人心碎。

  要寫我的母親是寫不完的。我們家5個兄弟姊妹,只有大哥侍奉母親,其他的都高飛遠揚了,但一想到母親,好像她就站在我們身邊。

  母親常說:有很多夢是遙不可及的,但只要堅持,就可能實現。她自己是個保守傳統的鄉村婦女,和一般鄉村婦女沒有兩樣,不過她鼓勵我們要有夢想,並且懂得堅持,光是這一點,使我後來成為作家。

  作家可能沒有做官好,但對母親是個全新的經驗,成為作家的母親,她對鄉人談起我時,為我小時候的多災多難、古靈精怪全找到了答案。

  林清玄優美散文 篇7

  每到一個地方,我總會撿一些當地的石頭回來作紀念,有些朋友無法理解,會問我:“石頭究竟有什麼價值呢?”

  “石頭並沒有真正的價值,它是一個地方最好的紀念,是緊錢也不能買到的。”我說。

  在我們的世界,所有的事物都有存在的理由,一個石頭、一朵野花、一株小草都是在訴說自己的價值,只是有緣的人才能看見罷了。

  一個黑色的石頭可能比一張鮮紅的緞子更明亮。

  一件母親縫製的粗布衣裳,卻比閃閃發亮的新衣更溫暖。

  一棵林間的小樹,有時比嬌貴的蘭花更令人動容。

  甚至連每個人都有存在的理由吧!有些為愛存在,有些為學習存在,有些為生命的美好而存在。

  只有一個人確定了自我存在的理由,才可能成為更自信、更深情、更溫柔的人。

  林清玄優美散文 篇8

  搭朋友的便車,去看另一個朋友,車子先走敦化南路,轉南京東路,再轉中山北路。

  我正注視窗外流過的人、車、樹木,開車的朋友突然指著窗外的大樓說:“你看這些人多麼有錢,有很多大樓是屬於同一個財團,甚至是同一個人的。”言下頗有羨慕之意。

  “那有什麼好呢?背了愈多的財富,放下就更難呀!”我說。

  我們看到這個社會上擁有百億資產,七十歲以上的人,還有很多人每天煩惱去何處開工廠;清晨就要趕去早餐會報;中午要看股票行情;連在路邊散個步、吃一碗蚜仔面線也不可得呀!

  “像我們沒有財富的背累,又沒有權勢要爭奪,也不必拼命去博取名望,想和朋友喝茶就可以出發才是最幸福的。”我一說,朋友露出了笑容。

  我告訴朋友,我在年紀尚小的時候,常在田間幫忙農作,要扛著稻穀或挑著香蕉在田埂行走,大人的教導裡,最重要的一項是放下和提起同等重要,扛起時沒有順勢而為,就會“煞到中氣”,放下時沒有順勢而為就會“閃到腰子”,都是非常嚴重的。

  你看!冬日難得的晴天,放下對財富、權勢、名聲的營謀,去喝今年難得的冬茶,真是感到幸福。

  或者,有百億資產者也有我們不知的幸福,我們用不著知道,只要我們深知放下的幸福也就好了。

  林清玄優美散文 篇9

  坐計程車,司機正好是我的讀者。在疾駛的車上,他問我:“林先生,請問你,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這是第一位問我關於生命意義的計程車司機,一時之間使我怔住了。

  我的腦海浮現出我讀中學時,學校大禮堂門口的對聯。

  生活的目的在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

  如果一個人的生命,在一生中都沒有開展,沒有對世界有益,那麼他就白活了吧?

  我對計程車司機說:“生命的意義就是使自己每一天都有一些心靈與智慧的增長,每一天都對世界有一些奉獻與利益。”

  當我這樣說著,車於正好穿過有美麗行道樹的仁愛路,我看到春天的木棉花是多麼美呀!

  我們增長自己的智慧,是為自己開一朵花;我們奉獻世界的心,是為世界開一朵花。

  林清玄優美散文 篇10

  在公園裡看兩位老人下圍棋,他們下棋的速度非常緩慢,令圍觀的人都感到不耐煩。

  第一位老人,很有趣地說:

  “嘿!是你們在下棋,還是我在下棋?我們一個棋考慮十幾分鍾已經是快的,你知不知道林海峰下一顆棋子要一個多小時。”

  旁邊的老人起鬨:“未見笑!自己比為林海峰。”

  第二位老人,看起來很有修養地說:

  “你們不知道,圍棋要慢慢下才好,下得快則殺氣騰騰,不像是朋友下棋了。何況,當第一個棋子落下,一盤棋就開始走向死路。一步一步塞滿,等到圍棋子滿了,棋就死了,要撤棋盤了。慢慢下才好,慢慢下死得慢呀!”

  這段看似意有所指的話,使旁邊的老人都沉默了,看完那盤棋,都不再有人催趕或說話。

  好的圍棋要慢慢地下,好的生活歷程要細細品味;不要著急把棋盤下滿,也不要匆忙的走人生之路。

  林清玄優美散文 篇11

  在百貨公司的玩具部,見到一個孩子因急著看玩具,急速奔跑而跌倒了,發出巨大的響聲。

  旁邊看著的大人都驚呼著:“這一下一定跌得不輕!”

  沒想到,那看來只有五六歲的孩子立刻跳起來,看著旁邊一臉驚慌的大人,粲然地微笑,馬上跑過去看他的無敵鐵金剛了。

  我對一起逛百貨公司的太太說:“這如果是一個大人,可能立刻就要送醫院急診了。”

  確實,如果我們像一兩歲的孩子學步一樣,整天跌倒,我們可能要一直住在醫院裡。如果我們像五六歲的孩子整天衝撞倒地,可能要常常在醫院掛急診。

  小孩子為什麼一直跌倒而無礙呢?

  我想是因為他們不恐懼跌倒,也不抗拒跌倒,跌倒是必然的,站起來也就成為必然,大人又恐懼、又抗拒跌倒,一跌倒自然就受傷了。

  另一個原因是,小孩子活在眼前,在站起來的那一刻,馬上就把跌倒的痛楚忘記。

  第三個原因是孩子的身心柔軟,像是一隻小貓一樣,能在跌倒時減少傷害。

  最後的原因,是要感謝天思,上天有好生之德,給孩子一個面對跌倒的本事。

  我從孩子跌倒而不受傷的那一幕,似乎找到一些哲學,在真實的生活裡,我們也會跌倒,如果我們能不恐懼、不抗拒,活在眼前,身心柔軟,常懷感恩之心,跌倒就不會受傷了。

  林清玄優美散文 篇12

  我很喜歡一則關於苦瓜的故事:

  有一群弟子要出去朝聖。

  師父拿出一個苦瓜,對弟子們說:“隨身帶著這個苦瓜,記得把它浸泡在每一條你們經過的聖河,並且把它帶進你們所朝拜的聖殿,放在聖桌上供養,並朝拜它。”

  弟子朝聖走過許多聖河聖殿,並依照師父的教言去做。

  回來以後,他們把苦瓜交給師父,師父叫他們把苦瓜煮熟,當作晚餐。

  晚餐的時候,師父吃了一口,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奇怪呀!泡過這麼多聖水,進過這麼多聖殿,這苦瓜竟然沒有變甜。”

  弟子聽了,好幾位立刻開悟了。

  這真是一個動人的教化,苦瓜的本質是苦的,不會因聖水聖殿而改變;情愛是苦的,由情愛產生的生命本質也是苦的,這一點即使是修行者也不可能改變,何況是凡夫俗子!我們嘗過情感與生命的大苦的人,並不能告訴別人失戀是該歡喜的事,因為它就是那麼苦,這一個層次是永不會變的。可是不吃苦瓜的人,永遠不會知道苦瓜是苦的。一般人只要有苦的準備,煮熟了這苦瓜,吃它的時候第一口苦,第二三口就不會那麼苦了!

  對待我們的生命與情愛也是這樣的,時時準備受苦,不是期待苦瓜變甜,而是真正認識那苦的滋味,才是有智慧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