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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羨林:永久的悔

季羨林:永久的悔

  引導語:季羨林是國際上有名的大家,他學富五車,知識淵博,但就是這麼一位偉大的學者,他也有悔恨的事,季羨林的作品《永久的悔》中就提到了這件事,讓我們來讀一下。

  永久的悔

  季羨林

  我這永久的悔就是:不該離開故鄉,離開母親。

  我出生在魯西北一個極端貧困的村莊裡。母親當然親身經歷了這個巨大的變化。可惜,當我同母親住在一起的時候,我只有幾歲,告訴我,我也不懂。所以,我們家這一次陡然上升,又陡然下降,只像是曇花一現,我到現在也不完全明白。這謎恐怕要成為永恆的謎了。

  不管怎樣,我們家又恢復到從前那種窮困的情況。後來聽人說,我們家那時只有半畝多地。這半畝多地是怎麼來的,我也不清楚。一家三口人就靠這半畝多地生活。城裡的九叔當然還會給點接濟,然而像中湖北水災獎那樣的事兒,一輩子有一次也不算少了。九叔沒有多少錢接濟他的哥哥了。

  家裡日子是怎樣過的,我年齡太小,說不清楚。反正吃得極壞,這個我是懂得的。按照當時的標準,吃“白的”(指麥子面)最高,其次是吃小米麵或棒子麵餅子,最次是吃紅高粱餅子,顏色是紅的,像豬肝一樣。“白的”與我們家無緣。“黃的”(小米麵或棒子麵餅子顏色都是黃的)與我們緣分也不大。終日為伍者只有“紅的”。這 “紅的”又苦又澀,真是難以下嚥。但不吃又害餓,我真有點談“紅”色變了。

  我在母親身邊只呆到六歲,以後兩次奔喪回家,呆的時間也很短。現在我回憶起來,連母親的.面影都是迷離模糊的,沒有一個清晰的輪廓。特別有一點,讓我難解而又易解:我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母親的笑容來,她好像是一輩子都沒有笑過。家境貧困,兒子遠離,她受盡了苦難,笑容從何而來呢?有一次我回家聽對面的寧大嬸子告訴我說:“你娘經常說:‘早知道送出去回不來,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他走的!’”簡短的一句話裡面含著多少辛酸、多少悲傷啊!母親不知有多少日日夜夜,眼望遠方,盼望自己的兒子回來啊!然而這個兒子卻始終沒有歸去,一直到母親離開這個世界。

  對於這個情況,我最初懵懵懂懂,理解得並不深刻。到上了高中的時侯,自己大了幾歲,逐漸理解了。但是自己寄人籬下,經濟不能獨立,空有雄心壯志,怎奈無法實現,我暗暗地下定了決心,立下了誓願:一旦大學畢業,自己找到工作,立即迎養母親,然而沒有等到我大學畢業,母親就離開我走了,永遠永遠地走了。古人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話正應到我身上。我不忍想像母親臨終思念愛子的情況;一想到,我就會心肝俱裂,眼淚盈眶。當我從北平趕回濟南,又從濟南趕回清平奔喪的時候,看到了母親的棺材,看到那簡陋的屋子,我真想一頭撞死在棺材上,隨母親於地下。我後悔,我真後悔,我千不該萬不該離開了母親。世界上無論什麼名譽,什麼地位,什麼幸福,什麼尊榮,都比不上呆在母親身邊,即使她一個字也不識,即使整天吃“紅的”。

  這就是我的“永久的悔”。

  【知識延伸】

  季羨林的作品

  《〈大事〉偈頌中限定動詞的變位》(1941年,系統總結了小乘佛教律典《大事》偈頌所用混合梵語中動詞的各種形態調整)、《中世印度語言中語尾 -am向-o和-u的轉化》(1944年,發現並證明了語尾-am向-o和-u的轉化是中世印度西北方言健陀羅語的特點之一)、《原始佛教的語言問題》 (1985年)(論證了原始佛典的存在、闡明瞭原始佛教的語言政策、考證了佛教混合梵語的歷史起源和特點等)、《〈福力太子因緣經〉的吐火羅語本的諸異本》(1943年)(開創了一種成功的語義研究方法)、《印度古代語言論集》(1982年)、《吐火羅文A中的三十二相》《敦煌吐魯番吐火羅語研究導論》《文化交流的軌跡:中華蔗糖史》《東方文學史》《東方文化研究》《禪與東方文化》《東西文化議論集》《世界文化史知識》等。

  《清塘荷韻》《賦得永久的悔》《留德十年》《萬泉集》《清華園日記》《牛棚雜憶》《朗潤園隨筆》《季羨林散文選集》《泰戈爾名作欣賞》《人生絮語》《天竺心影》《季羨林談讀書治學》《季羨林談師友》《季羨林談人生》《病榻雜記》《憶往述懷》《留德十年》《新紀元文存》等。

  學術成就

  季羨林的學術研究,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梵學、佛學、吐火羅文研究並舉,中國文學、比較文學、文藝理論研究齊飛”。綜合北京大學東方學系張光麟教授和令恪先生所述,季羨林的學術成就大略包括在以下10個方面:

  1、印度古代語言研究:博士論文《〈大事〉渴陀中限定動詞的變化》、《中世印度語言中語尾-am,向-o和-u的轉化》、《使用不定過去式作為確定佛典的年代與來源的標準》等論文,在當時該研究領域內有開拓性貢獻。

  2、佛教史研究:他是國內外為數很少的真正能運用原始佛典進行研究的佛教學學者,把研究印度中世語言的變化規律和研究佛教歷史結合起來,尋出主要佛教經典的產生、演變、流傳過程,藉以確定佛教重要派別的產生、流傳過程。

  3、吐火羅語研究:早期代表作《〈福力太子因緣經〉吐火羅語諸本諸平行譯本》,為吐火羅語的語意研究開創了一個成功的方法,1948年起即對新疆博物館藏吐火羅劇本《彌勒會見記》進行譯釋,1980年又就70年代新疆吐魯番地區新發現的吐火羅語《彌勒會見記》發表研究論文多篇,打破了“吐火羅文發現在中國,而研究在國外”的欺人之談,並且吐火羅文在世界上僅有不到30人會翻譯

  的《校注前言》,是國內數十年來西域史研究的重要成果,而1996年完成的《糖史》更展示了古代中國、印度、波斯、阿拉伯、埃及、東南亞,以及歐、美、非三洲和這些地區文化交流的歷史畫卷,有重要的歷史和現實意義。

  6、翻譯介紹印度文學作品及印度文學研究:《羅摩衍那》是印度兩大古代史詩之一,2萬餘頌,譯成漢語有9萬餘行,季羨林經過10年堅韌不拔的努力終於譯畢,是我國翻譯史上的空前盛事。

  7、比較文學研究:80年代初,首先倡導恢復比較文學研究,號召建立比較文學的中國學派,為我國比較文學的復興,作出了巨大貢獻。

  8、東方文化研究:從80年代後期開始,極力倡導東方文化研究,主編大型文化叢書《東方文化整合》,約500餘,800餘冊,預計15年完成。

  9、儲存和搶救祖國古代典籍:90年代,擔任《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傳世藏書》兩部巨型叢書的總編纂。

  10、散文創作:從17歲寫散文起,幾十年筆耕不輟,已有80餘萬字之多,鍾敬文在慶賀季羨林88歲米壽時說:“文學的最高境界是樸素,季先生的作品就達到了這個境界。他樸素,是因為他真誠。”“我愛先生文品好,如同野老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