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記憶散文
我突然想起我的暑假生活,我呆在一個特別的地方,一般人不會想到的地方,以致後來有幾個朋友問起的時候我總是開玩笑說,我暑假隱居。那段時間只有我的父母和我在一起,我們幾乎就是三個人一起度過了這個暑假。這是我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親情的偉大。無論是對突如其來的意外事故的處理,還是在日常瑣碎的生活裡,他們總是和陌生人、朋友甚至戀人不一樣。父母是最熟悉和關心你的人,你的哪怕一點小小的變化,或者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他們都能從中讀出含義。我那一段無法在腦海中抹去的記憶在那驚心動魄的一夜之後變得破碎不堪,它是一張缺了部分材料的拼圖,再也無法拼湊成完整的一張。
如果有誰問我,你覺得從出生到現在,最珍貴並且為此感到欣慰的是什麼,我會毫不猶豫的回答,那就是我有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家可以不富裕,但卻不能不溫暖。人的童年經歷和記憶足以影響他其後的一生,我想是的。就我自己而言,童年幾乎就是快樂、幸福、純真、好奇、無憂無慮等的代名詞,沒有打罵,沒有爭吵,也沒有讓人討厭的各種禁令。所以小時候的時光對於我來說就像一段風平浪靜的旅程,沒有狂風肆虐也沒有大雨滂沱,但它充滿幸福和歡笑,永遠透明得沁人心脾。
而這個暑假,有一種讓我覺得回到童年的感覺,只是它的環境有些特殊,接觸的人更加特殊。爸媽在沒有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把我的手機卡換了,但我並不感到奇怪或因此而責備他們,因為他們只想讓我清靜,給我一段安詳的時間和一處寧靜的空間,洗去一些灰塵、喧囂和雜質。後來我明白,人應該要有一種與一段往事告別的勇氣和能力,否則永遠都不能突破自我,明確前方的目標和腳下該走的路。
現在我每天都10點半睡覺六點半起床,因為它讓我每天都擁有一個舒心的清晨和充實的夜晚。我發現那段時間的確給予了我好多東西,比如對生命的珍惜,對生活裡某種事物價值的判斷和衡量,對待人與物的態度等。我開始明白人這一生最重要的東西不是一味地努力和追求,而是真誠地對待每一天,好好地對待周圍的事物,因為你並不知道它們會在哪天突然消失,好好地為自己生活,因為你更不知道自己哪天會遭遇突然的變故或災難。於是現在哪怕再忙,我都要騰出一點時間給自己,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它沒有任何壓力,只會讓你感到愉悅和輕鬆。我深深地感到,原來人的健康和生命是如此脆弱,所以別總讓這根弦緊繃,別總要往上面新增一些不必要的重量,這對你毫無益處,甚至會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我住的那個地方其實並不算特別安靜,因為外面總有施工的聲音傳來。但我們從來不會遺失清晨和夜晚,因為它們是時辰賞賜的禮物。那些晨光中的事物像青草般搖晃,每天都遇見開啟的黎明。窗外是個小小的操場,有籃球架,有長長的石凳。最令我高興的是有棵估計長了幾十年的大樹,樹叫什麼,我始終不知道,但我是那麼喜愛它——葉脈下的陰影,花朵和新葉的苦澀,將一些綠色隱藏在光陰的背面。站在窗戶邊,我能看見打球的男人和跑步的女人。這裡沒有車輛的吵雜也沒有人群的喧鬧。人們三三兩兩地坐著,或沉思或閒談,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和美好。老人、青年、孩子,各種各樣的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時間是屬於大家的,但又是隻屬於自己的。有時候他們看上去不太正常,比如有一次我坐在石凳上,突然有個20多歲的女人從我身邊大笑著走過。我看了她一眼,但她並沒有注意到我。我常想,是不是在別人眼裡我也是不正常的,即使我自己認為我的行為很合乎情理。那個女人大笑的`姿態與表情是在沒有理智的控制下表現出來的還是她本身內心的某些情感的自然展示?我更希望是後者,因為它毫不做作也沒有任何修飾,所以單純和質樸得打動人心,讓人覺得其實我們的生活原來可以這麼隨心所欲這麼可愛。
一開始的時候,我總覺得周圍的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以致我不能自然地抬起頭與他們的眼睛相視。還有我的父母,我似乎能從他們的眼睛裡讀出急切與異乎尋常的關懷。它們是溫暖的,讓我在躲避陌生人的眼神後能在他們的眼裡找到歸宿和安全感。胖胖的楊欣蕾阿姨總是很有耐心,她善良熱情,總會說些激勵人的話。我的鄰居更換過好幾次,似乎這裡是一個很特別的很多人共同擁有的心靈驛站,每個人在撫慰了內心的傷口後又整裝待發地踏上新的人生旅程。有十幾歲的弟弟也有二十幾歲的姐姐,還有幾個同齡人。我們同處一片地方,這是偶然的相遇,一些偶然的過客。在那種情況下,我便深信不疑的相信緣分。
媽媽對我說:“芸兒,我們去外面走走散散心。”於是我們每天都要散步。我喜歡和爸媽一起出去,無論幹什麼都行,至少在那些時候我沒有感到絲毫的寂寞或孤單。如果一定要說一個孤單的時刻,那便是我深夜突然醒來的時候。我清楚地記得有一晚的兩三點我從睡夢中醒來,因為我被自己剛才做的噩夢驚醒。那段時間我經常做些稀奇古怪的夢,荒誕、恐怖,有時醒後還記憶猶新,有時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後來我甚至開玩笑地對錶姐說,如果我能把那些夢裡的東西全寫下來,肯定會是一部離奇古怪的短篇小說集。那天晚上當我睜開眼睛後,我看見旁邊熟睡的父親。抬起眼又看見牆上一序列走著的螞蟻或者小蟲(事實證明其實那只是畫在牆上的一條線)。我聽見外面傳來狼嚎和狗吠聲,我的頭和四肢都與身體分離,各自在荒涼的小路上奔走,後面跟著垂涎三尺的野人。當我掉進一個四周被堅實的牆圍住的地堡後,發現裡面全是蒼蠅、毒蛇、蜈蚣、蛤蟆、蛆、臭蟲、跳蚤、老鼠和各種各樣的蟲子。它們有的腐爛發著黴味,有的生機勃勃地爬來爬去。當它們餓了的時候全都向我爬來,於是我在夢中因為恐懼而驚醒,但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不願驚動爸媽,便一個人睜著眼躺到天亮。
我時常覺得自己的大腦是個很奇怪或者與眾不同的物體,有時候像個思維迷宮,有時又像文字爆發的火山。周國平的床頭總是放著很多紙片,用來當書籤或者信手拈來記下突然想要寫的文字。而我的靈感總是在走路時誕生,所以我想我是不是應該在褲兜或書包裡塞些紙片,以便當靈感來臨時能很快將它們記住而不致於遺忘——我時常因為靈感的遺忘而懊惱不已——於是這個世界上便多出了一個邊走路邊寫字的怪人。爸爸總是帶我去外面郊遊,因為他知道我需要並且熱愛此事。那些日子對於我來說充實而快樂,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碑一石,都讓我更加接近人文與自然。偶爾躲開繁華與喧囂,感受一下新鮮的泥土和泉水的氣息,那暖如朝陽燦若夕陽的時光是最美的。
我是一個戀家的孩子,但同時卻又是一個可以隨遇而安的人。戀家,這個家並不是固定的物質概念,而是一個可變換的精神概念。在一個地方住慣了,就會有家的感覺,但前提是那裡有你的朋友或親人,比如寢室,比如我暑假時住的那個地方。母親總習慣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無論是外在的物質環境,還是內在的精神環境,而她這些行為也潛移默化的感染了我,使我時常想著為家做點什麼。但家更重要的還是它的精神內涵,遇到再大的挫折碰到再大的困難,只要一想到父母、弟弟、爺爺奶奶和其他親人,我都會堅強地走下去,因為它會給我巨大的力量。我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父母永遠都不會放棄你,離開你,他們會伸出懷抱與雙手為你做他們力所能及的任何事。我很少當著父母的面掉眼淚,想哭也會強忍著,有時候是因為自己讓父母操心,而那段時間更多的是因為他們為我做的事而感動。有一次我低著頭看《讀者》,爸爸在看電視,媽媽在拖地擦桌子,我突然想到那段時間以來和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到他們的關懷他們的付出,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當然他們並沒有發現。那麼刻骨銘心的感激和感動,唯有在親身經歷後才能深刻的體會到。我感覺自己一直處在父母的庇護下,沒有經歷人生的大起大落和風風雨雨。那段時間練就了我一種曾經沒有的心態,那便是無論命運給了你什麼,你都要樂觀的面對,即使不是為自己,那也是要為父母,因為他們付出的太多了,作為報償,你至少應該做些什麼,即使不能做什麼特別大的事,但有一件你肯定能做到,那就是在以後的生活裡多愛護自己,珍惜自己,在他們面前展示一個健康快樂的你。
這是一場傾訴,為過去的兩個月暑假,也為未來的無數個日月。傾訴的主體是自己,物件是未知的讀者。傾訴完畢,我也該進入夢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