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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索橋一起淋雨散文

和索橋一起淋雨散文

  清晨,天空積著厚厚的灰色的雲,沒有風,灰雲靜靜地籠罩著山樑溝壑,天氣是異樣的悶熱。我準備要去南河鐵索橋遺址,又擔心會下起雨來,徘徊中自己對自己說,去吧,要真的下起雨來,我就和索橋一起淋雨,那不甚好嗎!

  這是西秦嶺北坡山地,南河從稱作天水制高點的太皇山流出,順南溝北向渭河。我備了雨具,逆南河而進,山谷呈葫蘆狀收收放放。越往前走,山谷越暗,天空的灰雲越加濃厚,偶爾有星星點點的雨滴落到臉上,是那麼地清爽。初是稀稀疏疏的飄落,漸漸就稠密起來,當我站在鐵索橋橋頭石碑前時,雨就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如這夏天奔放著的心思,熱情地滴打著山野河畔的花花草草、樹木和莊稼,敲擊著橋頭石碑,淨洗著陰刻在石碑上的文字。

  我撐開雨傘,如生長在河畔崖壁間的一株野蘑菇,沐浴著沙沙細雨的潤澤。四野無人,只有雨聲伴奏著南河嘩嘩流淌的水聲,演繹著別樣的恬靜和肅穆。對面的小山村在雨滴的洗刷中靚麗了許多,紅磚灰瓦上的塵埃被雨水細心地擦去,滿村的楊樹和柳樹也如出浴的女子嘀嗒嘀嗒地抖落著水珠。村後峻美的雞冠山在霧靄雨幕中顯得那麼地朦朧,峭壁間生長著的松樹勾肩搭背,把山崖遮蔽得只有翠色片片。從村旁穿過的那條不算寬敞的水泥路蜿蜒向著山的縱深處刺去,淹沒於莽莽秦嶺之中。

  雨不緊不慢的`下著,悠悠的,甜甜的,從我的傘面上滴落,斷斷續續,如鐵索橋遙遠的相思。據《明萬曆寧遠縣誌》記載,在這鐵索橋遺址上明代就建有一座橋,叫大高橋(民間稱鐵索橋),溝通了南川(今南河)兩岸,這條路是古岷州通往四川的主要道,商賈往來極是繁忙。這樣想著,雨幕中似乎就有馱著藥材的馬幫行走在那沒入秦嶺的道路上,耳畔就響起了粗野奔放的腳戶曲:“白馬生下的青騾駒,紅頭繩挽下的項韁,心想著把妹妹摟在炕上,人卻在下川的路上。”明清時期南河上游的人們把當地種植的當歸從這條路運往四川銷售,再運回四川的紙張和茶葉在本地買賣。或許當年的某一天也是今天一樣的沙沙細雨,一位故人就像今天的我在橋頭淋雨,撐著他從四川商人手裡買來的竹柄油紙傘,立在橋頭,望眼欲穿的等著遠行的親人,盼他們平安歸來。如是想著,思緒就穿越到了360餘年前。我收了雨傘,俯下身來,讀鐵素橋橋頭碑文,石碑被雨水清洗的清明潔淨,一塊塊陰刻的文字如婉約的女子,移步進入我的眼簾。我任由雨滴敲打,願意和索橋一起淋雨,讓雨滴澆開我閉塞的思維,從碑文中感受古人的博愛與善美。

  清順治戊子年五月初一(1648年5月1日)是個怎樣的天氣呢?或許也下著雨吧,就如今天一樣的雨,淋著剛剛修建的鐵索橋,還有為鐵索橋的落成前來揭碑的寧遠縣李知縣,南河兩岸密密麻麻站滿披著蓑衣、戴著斗笠的鄉鄰們。雨刷刷地下著,滋潤著人們的心,從這一天起,“以馬渡河”、“送河而渡”的歷史結束了,天塹變通途,一條繁華的商道暢通無阻了。第一隊走過索橋的是從永安鎮(今西溝村)紅崖寺來的藥材商人,他們販運的是當地名產岷歸。紅崖寺是專門為藥王爺修建的石窟寺院。傳說,紅崖寺旁的土地裡曾經生長過一株當歸王,主人挖了整整三天,白天挖開的土層晚上就又填平了,第三天用一根紅頭繩拴住才挖了出來,當時的十六兩秤稱了九斤九兩,人們尊它為藥王,鑿窟建寺供奉了起來。南山山歌裡唱到“紅崖寺的當歸鐵索橋上過,爛脊樑的騾馬馱哩!”這是因為鐵索橋頭有一條蟒蛇把守著,一聞到當歸的藥味兒就出來傷人,只有馱藥材的騾馬脊樑磨爛後流出的膿血的腥臭味兒能制伏它。當然,這一天是鐵索橋落成剪綵的日子,蟒蛇應該還沒有住進來吧!

  雨中,我撫摸著溼漉漉的碑文,“予聞天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為善者,故能有濟也。高橋損塌,非僅一朝一夕,屈指二十餘季。”雨霧中,我似乎看到了明末戰亂中高橋損塌的場景。張獻忠部和明軍在這秦嶺深處廝殺,鐵蹄鏘鏘,喊殺聲震盪著山林溝壑。高橋被敗軍損塌了,只留下“石陣溝”讓後人遐想。撥開雨霧,我又看到了《清康熙寧遠縣誌》中“大高橋,縣南八十里”所述高橋的影子,它損塌二十餘年後又在順治年間重建起來,康熙縣誌才有這麼瀟灑的一筆。

  那是清順治戊子年春的一天,“大雨瓢潑,河水上漲,”要比今天這雨兇猛得多,“水哉,水哉!瀑布飛前,波濤澎湃,與弱瀘□異,鄰難使。”有一位從今岷縣湫山來的弱婦“張門趙氏”臨河而嘆,哀嘆這南河阻斷了交通,希望有人“積德行善”,在此架座橋,方便鄉鄰。母親的嘆息觸動了兒子,張門趙氏之子便“聯絡四鄰,廣開善念,普化婆心,捐資施物,”在“寧遠縣(今武山縣)正堂李”的主持下,在損塌了的大高橋原址修建了這座鐵索橋。

  雨還在不緊不慢地下著,向這夏天憋不住的熱情,纏綿地洗刷著石碑,敲打著河畔草木,落進豪放的南河奔騰著向渭河而去。我擦去蒙了雙眼的水珠,抬頭眺望身後的崖面,那為了固定鐵索而鑿的兩個石眼宛如張門趙氏深邃的眼睛,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南河,望著翻越秦嶺的那條商道,俯視著我這位懷古傷情的後人。

  雨中似乎那遙遠的馬蹄聲噠噠穿過鐵索橋,帶著昔日的繁華而去,就如雨打芭蕉似的撞擊著我的心。《民國武山縣誌稿》記載:“大高橋,縣南八十里,今廢。”多麼輕巧的一筆,一座古橋廢了,一條繁忙的商道斷了,就如這雨落入南河後不見了,一座普通的橋在歷史長河中不就是落進渭河的一滴雨珠嗎!

  我悠悠地撐開雨傘,站在河畔石碑旁,望眼欲穿。但雨霧茫茫,前面朦朧不清,只有雨憂傷又多情的下著。鐵索橋就如一位逝去的古人,只留下英魂讓後人紀念。我不敢過多的打擾它了,便披著細雨悄悄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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