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很寂寞散文
夜很深了,我還沒睡。在頂樓,開了瓶啤酒,細數星星。
小的時候,你笑我傻,星星哪裡能數的完吶。我固執,倔強,紅著眼嘟著嘴說:“我不信,我能數完。”說完,我就跑遠了。而你,你愣愣的坐在我原來坐的地方,我像在風裡聽見過你的嘆息,悶重而悠長,悠長的一不小心穿透了我生命最初的十二個年頭。
2013年,我離家出走,那一走,倔強的一去不曾回頭。我扮酷,我以為那樣的我看起來會很冷漠會很酷,那時我的熱血全用在了怎麼樣讓你對我另眼相待上。我拋棄了你,自詡為浪子去尋屬於我的寬闊天地。黃的土,藍的天,我選擇留給了你,自私且殘忍。一直以來,你不曾說一句。只是你看我的眼裡從此多了些東西。
離開了你,我以為自己獲得自由,從此可以活成夢裡的自己,冷豔又高貴的自己。然,並沒有。我在飄蕩的歲月裡背棄了最初的信仰,在平凡的日子裡讓自己變成了自己曾經嗤之以鼻的模樣。越是自卑越是軟弱,這,是我和你相通的唯一。所以我們不常聯絡。
開始第一份工作的時候,第一個月,窮的連十幾塊錢的盒飯都吃不起,沒辦法,才打過一次電話給你,你給了我400塊錢,把我臭罵了一頓。有一次,你突然就病倒了,醫生要你打電話給我,你扭扭捏捏的說:“我兒子工作忙,這種事他不用知道。他住的挺遠的,知道也回不來。”然後你被醫生臭罵了一頓,打了電話給我,你說:“混蛋丫子,你欠你老爹那四百塊錢還沒還呢!趕緊的。”最後你還是沒和我說你胃癌晚期的事。
分開兩年,我們不過聯絡了兩次。
2015年春節,我計劃著回去看看你,就等著老闆發工資,買了票就可以了。可是那一年,老闆跑路了,我們那一幫人半年來幸苦掙得的錢打水漂了,工作以後沒怎麼哭過,就那一次,蹲在頂樓看著星星哭的很難過。後來,知道同事裡慘的人一個個比過我,他們有的人已經離家十幾年了,在外面漂的差點連家都不知道怎麼回去了。我看開了,你還有時間等著我不是。所以你打電話給我問我幾時回的時候,我跟你說:“老頭,北京下大雪,車堵得都排上長城去了。我今年就不回去了,你要是悶得慌就去找找隔壁嬸姨,讓她們給你弄點好吃的'吃吃。”電話那頭你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臭小子,這雪下的真是讓我放心了,我就想著你小子回來了指不定怎麼折騰我呢!這下好了……我……”在我聽來,你的聲音模糊不清了,我不知道你怎麼了。電話那頭好像有人在和你說話:咋啦?娃兒不回來啦?我默默的結束通話了電話。
除夕那天,我蹲在租來的十二平米的破房間裡,風呼啦的一下子把糊窗的報紙吹了個稀巴爛,冷的我直哆嗦。拼命縮成一團,守著電飯煲煮著剛買了老壇酸菜牛肉麵。十二點整,北京的夜空璀璨的讓人忘記了冷,忘記了心裡酸酸的疼。漫天的禮花承載著千千萬萬人家的幸福溫暖瞬間開放,我在那綻放裡狼狽的唆著面,沒有調味品,我加了滿滿一碗的眼淚,結果鹹的我喝完了大半桶自來水。
後來的一年,日子過的不算順風順水,但勤勤懇懇工作的我,日子過的沒以前狼狽。有了些存款,可就是這樣,什麼都有了些細微的改變,而我和你卻仍然不常聯絡。
一眨眼,一年便過去了。又到了過年。我計劃好了,無論如何都要回去,已經三年沒見你了。我早早的在網上買了回廣州的票,提前三天給你買東西。一切準備就緒,我為了省些錢,就沒買飛機票,改選了火車。但是那一年,北京下好大的雪,道路堵了,原本預定20多小時就可以抵達廣州,我坐了50多個小時。50多個小時裡我一直盯著電話,怕你打給我會錯過,可車到站了,電話都沒響過,暈暈的下了車,我的右眼皮開始突突的跳個不停。我顧不上渾身惡臭的形象,攔了輛車就往家趕,手裡拽緊了買給你的亂七八糟的各種東西,在車裡我睡著了。做了個簡短的夢,夢見了你,你笑著和我說:“臭小子,捨得回來見你老爹啦?三年啦……”在夢裡,我沒說話,只流了兩行清淚。
車在家門口停了,我在車裡竟有點不知所措,我在想怎麼和你打招呼呢?是先擁抱你還是把各種東西扔給你呢?想到這裡,我笑了笑,下了車,站在家門口,門敞開著,我止不住笑你還和從前一樣喜歡開啟門躲家裡做事,你說做人就要敞敞亮亮的好。我抬腳入門,放開嗓子大喊:“臭老頭,我回來啦。”“臭老頭你在做什麼?還不出來?”我提著東西往廳內走去,但是出來迎接我的是隔壁的嬸姨,一臉哀傷悲痛的表情,眼睛紅紅的,我對她們笑笑,說:“咋啦,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咋這表情?”她們開始哭,由小哭轉大哭,我愣住了,我問他們:“我爹呢?我爹在哪兒?”我嬸子上前拉住我,哽咽著聲音說:“娃兒,你爹他……他走了……”“怎麼會呢?我這不回來了嗎?他怎麼會走呢?”我搖搖頭,衝進臭老頭的房間,他躺在木榻上,安安靜靜的,我慢慢走過去,走著走著就跪倒了,眼淚開始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碎在地上,我跪到臭老頭床前,我看著他,我跟他說:”你別嚇我,這大過年的,可不能開這種玩笑。”他不說話,安安靜靜的。我開始喊他:“爹,你咋啦?我回來啦。”他依舊一言不發。我開始問他:“你是不是生我氣了?你是不是恨我三年都沒回家?其實……其實我……我去年是準備回來的,可是……可是錢沒了,我沒錢回來。”我的眼淚開始大把大把的掉落,碎在木榻上。我搖他,我不信他走了。我開始大哭大喊:“爹,你起來,起來啊,我給你買了好多東西,真的買了好多,我這次回來我就不去北京了,我待在廣州,我陪你,每年都陪你,你起來啊!”最後喊完話,我抱起我爹,我姨過來勸我,她說我爹是昨天走的,走的安安祥祥的,在夢裡離世。我看不清我姨的臉,但我在想:哪能安安祥祥呢?他不知道等我回來等的有多麼焦灼……我累了,50多個小時的車程,耗損了我大半的精力,我爹的走徹底壓垮了我,命運如此多折,所謂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第二天,我和我嬸姨把我爹下葬了,葬在我已故二十年的生母旁邊。
忙完一切,回到家,我姨拉住我說:“你爹去年就診斷出胃癌晚期,能活到現在,醫生都說了是個奇蹟。你有啥憋得慌的記得跟姨說說,別自個悶著。”我點了點頭,回房了,用被子矇住頭哭了起來。此後連著幾天大宿大醉,幸苦了照顧我的嬸姨。
想來人生最苦是別離。我不曾料到我離家的那一別會是我與我爹的永別,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此種痛,想人世又有幾人能承受的來?
今夜,星星像兒時那樣繁多,只是我想你了,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