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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集外集》雜文集:《他們的花園》

魯迅《集外集》雜文集:《他們的花園》

  引導語:魯迅《他們的花園》出自《集外集》雜文集,主要講什麼呢?下面是相關原文,歡迎大家閱讀學習。

  他們的花園〔1〕

  小娃子,卷螺發,

  銀黃面龐上還有微紅,——看他意思是正要活。

  走出破大門,望見鄰家:

  他們大花園裡,有許多好花。

  用盡小心機,得了一朵百合;又白又光明,像才下的雪。

  好生拿了回家,映著面龐,分外添出血色。

  蒼蠅繞花飛鳴,亂在一屋子裡——

  “偏愛這不乾淨花,是胡塗孩子!”

  忙看百合花,卻已有幾點蠅矢。

  看不得;捨不得。

  瞪眼望天空,他更無話可說。

  說不出話,想起鄰家:

  他們大花園裡,有許多好花。

  【註解】

  〔1〕 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一八年七月十五日《新青年》第五卷第一號,署名唐俟。

  魯迅雜文的影響意義

  1、魯迅雜文對現代傳播的意義

  作為一種報刊文體,雜文與現代傳播有著血肉般的聯絡。人們說起雜文,特別是魯迅先生的雜文,總要聯想到“五四”時期的《新青年》《語絲》《莽原》《京報副刊》《晨報剮刊》,以及20世紀 3O年代的《萌芽》《太自》《申報 ·自由談》等,這決不是偶然的。從這個意義上講,雜文是富於現代性的文體;或者說,它是現代作家透過現代傳播媒介與它所處的時代、中國的社會、思想、文化現實發生有機聯絡的一個重要、有效的方式。魯迅正是透過雜文這種形式,由地深入現代生活的各個領域,迅速地接納、反映瞬息萬變的時代資訊,做出政治的、社會歷史的、倫理道德的、審美的評價與判斷,並及時得到生活的迴響與社會的反饋。隨著現代傳媒對人的現代生活的日益深刻的影響,雜文也就更加觸及和深入到現代生活中,併成為人們現代生活的組成部分。這樣的作用與價值是其他非報刊文體所不可比擬的。正因為雜文與“現在時”的生活有著如此密切的互動關係,所以,雜文“魁感應的神經,是攻守的手足”,是一個時代的忠實記錄。對此,魯迅先生非常自信,他說:“我的雜文,所寫的常是一鼻,一嘴,一毛,但合起來,已兒乎是或一形象的全體”,“‘中國的大眾的靈魂’,現在是反映在我的雜文裡了”。魯迅曾經“想到可以擇歷來極其特別,而其實是代表這種國人性質之一種的人物作一部中斟的‘人史”。可以說魯迅的雜文不僅是現代 中團社會、政治、歷史、法律、哲學、道德、文學藝術,乃至經濟、軍事……的“百科全=}弓”,更是對中國現代國民的文化心理、行為準則、價值取向,以及民性、民情、民俗、民魂的真實、生動而深刻的描繪,是一部活的現代中國人的“人史”。有人甚至說,要了解中國的國情,就要了解創造這國情的中國人;而要了解中國人 ,莫過於細心閱讀魯迅雜文這一歷史文獻。

  2 、魯迅雜文對自由創作的意義

  魯迅先生曾經這樣說過:“我們試去查一通美國的‘文學概論’或中國什麼大學的講義,的確,總不能發現一種叫做雜文的東西”。他還說:“我知道中國的這幾年的雜文作者,他們的作文,卻沒有一個想到‘文學概論 ’的規定 ,或者希圖文學史上的位置的`,他以為非這樣寫不可 ,他就這樣寫。” 這就是說,雜文是一個未經規範的文體,在這個意義上,它是一種無體之文。“無體”固然會給它的學習、推廣、再產生造成困難,卻同時提供了特別大的自由創造的空問“以為非這樣寫不可,就這樣寫”,一切出於內心 自由慾念的驅動,最方便地表達 自由。可以說,正是因為雜文這種“無體的自由體式”才使得魯迅天馬行空的思想藝術得到了淋漓盡致地發揮。我們看到,魯迅是那樣自由地飛翔於雜文這塊廣闊的天地裡,進行著既是現實的,又是超越性的思考,無忌地出入於文學、歷史、地理、哲學、心理、民俗、人類學、政治學、文化學以至自然科學……等各門學科,無拘地表現自己的大憤怒、大憎惡、大輕蔑與大歡喜,將各種藝術形式——詩的、戲劇的、小說 的、散文的、繪的,以至音樂的… …熔為一爐。魯迅正是利用雜文這一形式,發揮他不拘一格的創造力與想象力,進行他的文體實驗。從這個意義上講,“雜文”確實具有某種先鋒性。這是魯迅終於找到的最足以發揮他的創造天才的,也是最適合於他的文體。正如此,魯迅的雜文,才具有了某種不可重複性。魯迅雜文的“個人性”,體現了“文學的現代性”這一基本特徵,利用它可以更直接地與現實對話,也更能滿足讀者的需要。

  3 、魯迅雜文富有創造力的語言運用

  與其思想的“天馬行空”相適應,魯迅雜文的語言也是自由尤拘且極富創造力的。例如,在《紀念劉和珍君》裡,魯迅是那樣自如地驅遣著中國漢語的各種句式:或口語與文言句式交雜;或排比、重複句式的交叉運用;或長句與短旬、陳述句與反問句的相互交錯;混合著散文的樸實與駢文的華莢與氣勢,真可謂“聲情並茂”。魯迅的雜文可以說把漢語的表意、抒情功能發揮到了極斂。同時,魯迅雜文的語青又是反規範的,他彷彿故意地破壞語法規則,違反常規法,製造一種不和諧的“拗體”,以打破講青對思想的束縛,用以達到荒誕、奇峻的美學效果。這都是魯迅為表達自己對外部事物的獨特反映、內心世界的“離奇和荒蕪”所需要的。在魯迅雜文中,他有時將含義相反的或不相容的片語織在一起,於不合邏輯中顯示深刻,例如:“有理的壓迫”“豪語的折扣”“跪著的造反”“在嫩苗上馳騁”等等。

  有時他又隨意亂用詞語,例如,女士們“勒令腳尖”“小起來”,用“一隻黑柱子”將腳跟支起,叫它“離開地球”:這是“大詞小用”;君子遠離庖廚而大嚼,“於是他心安理得,天趣盎然,剔剔牙齒,摸摸肚皮,‘萬物皆備於我矣’了”:這是“莊詞諧用”;“雄兵解甲而密斯托槍,是富於戲劇性的”:這是中(英語)、文(言)、白(話)詞語對用;“商人……遇有不合自意的,便一氣呵成屎橛,而世界上蛆蟲也委實太多”:這是“雅俗雜用”;“詩人”坐在“金的坦克車”上“凱旋”,“教育家”在“酒杯問”“謀害”學生,“殺人者”於“微笑”後“屠戮百姓”,老鼠“飄忽”地走著,那態度比“名人名教授”還“軒昂”:這都是有意的詞語配合不當;“好像失去東三省,黨國倒愈像一個國,……可以博得‘友邦人士’永遠‘國’下去一樣”:以名詞作動詞用,這自然是“明知故犯”;“日‘唉’乎於予蔑問之。

  何也?噫嘻嗎呢為之障也”,“這確是一條熹微翠樸的硬漢!王九媽媽的凌曾小提囊,杜鵑叫道‘行不得也哥哥’兒。嗡然‘哀哈’之藍縷的蒺藜,劣馬樣兒。這口風一滑溜,凡有緋剛的評論都要逼得翹辮兒了”:這更是一種“戲仿”,將對語言的偏頗推於極端。 所有這一切,又非事先的精心設計,而是筆到之處,自然流出;待寫到興會淋漓時,就更是無拘無忌地將諸多不相諧的語言順手拈米,為“我”所用。請看“即使連國都不見了,也何必大驚小怪呢,君不聞迦勒低與馬其頓乎?——外國也有的!”(《外國也有》)“今年,我竟發現了公理之所在了,……北京巾央公園裡不是有一座石牌坊,上面刻著四個大字道:公理戰勝麼?——Yes,就是這個”(《公理之所在》)“原來‘中國第一流作家’……不過是要給人……‘破顏一笑’,… …那麼,我也來‘破顏一笑’吧——哈!”(《奇怪(三)》)。這真是“嬉笑怒罵皆成文章”:人們所看到 的是他對現存秩序(社會、文化的秩序,思維邏輯的 秩序,以及語言的秩序)的大不敬與隨意戲弄,以及明知戴著鐐銬,仍渴望著自由地思想與自由地表達的掙扎。魯迅的雜文,正是集中體現了始終沒有走出奴隸時代的魯迅的叛逆性與異質性。

  4、 魯迅雜文對習慣思維的挑戰

  魯迅雜文的思維方式也足非規範化的,他常遨遊在常規思維之外,另闢蹊徑,別出心裁,採取全新的思路。例如,在《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這篇著名的學術隨筆裡,當談到嵇康、阮籍,學術史、思想史上“一向說他們毀壞禮教”這個幾乎已成定論的問題時,但魯迅卻依據當時人們所謂的“崇奉禮教”,其實就是藉以自利,進而提出了另一種獨到的心理分析:真正信奉禮教的老實人對此“不平之極,無計可施,繼而變成不談禮教,不信禮教”,於是得出了不同於前人的結論:嵇、阮之毀壞禮教只是表面現象,實際(潛意識裡)卻是愛之過深的表現。辛亥革命後,袁世凱大殺革命黨人,有人著文大加譴責,以為他不該“錯殺黨人”。魯迅卻提出“異議”,說“從袁世凱那方面看來,是一點沒有殺錯的,因為他正是一個假革命的反革命者”,由此得出了一個事關重大的結論:“中國革命的鬧成這模樣,並不是因為他們‘殺錯了人’,倒是因為我們看錯了人。”魯迅雜文的這些分析、論斷,常對讀者的習慣性思維構成一種挑戰,但細加體味,卻不能不承認其內在的深刻性與說服力。由於魯迅的雜文往往具有某種實驗性與先鋒式,讀者對魯迅雜文的接受,必有一個從陌生到逐漸熟悉、以至由衷歎服的過程。

  魯迅的雜文同樣違反“常規”的聯想力或想象力。人們最感驚異的是,魯迅能夠把外觀形式上離異最遠,似乎不可能有任何聯絡的人和事物聯結在一起:他總是在“行”的巨大反差中發現“神”的相通。這在魯迅雜文裡,幾乎是俯拾皆是,從而構成了魯迅雜文的基本聯想或想象模式。例如,文人雅士的小品文“遍滿小報的攤子上”,與“煙花女子,已經不能在弄堂里拉扯她的生意,只好塗脂抹粉,在夜裡到馬路上來”(《小品文的危機》);“批評家”砍殺雜文的立論與孔雀翹尾巴露出的眼(《商賈的批評》);失勢的黨國元老與宮女洩慾餘下的“藥渣”(《新藥》);文壇高士的“歸隱”與官場俗子的“瞰飯之道”(《隱士》);莊嚴的“現代史”與騙人的“變戲法”(《現代史》)等。在魯迅聯想的兩端,一端是高貴者及其殿堂,一端全是地上“最不乾淨的地方”。經魯迅妙筆牽連,就達到了“神聖”(之人、之物)的“戲謔化”“高雅”的“惡俗化”,這其實揭示了更大的真實,被嘲弄者(也即自命的“高貴者”)越是不齒於此,越是彷彿被迫懾其魂一般,擺脫不掉。

  魯迅聯想力或想象力對習慣思維挑戰的另一個重要方面是他對“歷史(過去)”與“現實(現在)”聯絡的獨特感受與發現。他一再談到,“歷史上都寫著中國的靈魂,指示著將來的命運”,“祖母的模樣就預示著那娃兒的將來。所以倘要預知令夫人日後的風姿,也只要看丈母”,試將記五代,南宋,明末的事情,和現今的狀況一比較,就當驚心動魄於何其相似之甚,彷彿時間的流馳,獨與我們中國無關”儘管在理性層面,魯迅和他同時代的許多知識分子一樣,信奉著歷史進化論,但他直接感受(感覺)到的他的心理與情感體驗到的,真正刻骨銘心的,卻是這老巾國時間的停滯,歷史的迴圈與過去的重來。正是這歷史的鬼魂與現實的活人的“迴圈疊合”才構成了魯迅雜文的另一個基本的聯想或想象模式。所以,在魯迅的雜文中,歷史上殺革命黨人的袁世凱與現實中屠戮革命青年的蔣之間,魏晉時代愛禮教而反禮教的嵇、阮與國民政府清黨後避而不談三民主義的孫中山的真正信徒之間,引起種種聯想是十分自然的。而當魯迅在打著“新藝術”的旗號的北京大學學生中看到了“舊道德”的重現時,他便找到了最好的雜文題材。後來,在他的筆下,不斷地出現:“新式青年與桐城謬種 ’或 ‘選學妖孽’的嘍羅”(《重三感舊》),“提倡白話”的戰士與“念出古字來嘲笑後進青年”的教授(《“感舊”以後(下)》),“洋服青年”“拜佛”這一類的意象重疊。如果說前一類“把彼此不相干的事情牽連在一起”的聯想給人以荒誕之感 ,那麼,這類“新與舊、歷史與現實重合”的聯想,就讓人感到絕望。這與人們所喜好的種種樂觀主義的豪言相比,自然顯得不合時宜,也是一種不符合大多數人的信念規範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