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黃坡嶺看父親散文
站在父親墓前,我無法言語,正如當年送他來這裡長眠時一樣。
父親葬在了位於富順縣黃坡嶺的回民公墓裡,雖然山上松柏成林,山下景色翠美,但公墓裡的滿地荒草和落葉,卻讓人倍感淒涼。讓我欣慰的是,父親下葬時栽種在墳前的那棵小松,如今已有兩米多高,它靜靜地陪伴了父親8年。其實,應該感謝的不止是這棵松樹,還有今天與我同來為父親掃墓的朋友們,他們像兒女一樣祭拜了父親,像兒女一樣同父親說話。
父親於2002年離開人世,走得很突然,沒能讓我在醫院裡單獨陪他一夜。但我分明知道,對剛從外地回來看他的我,他是有話想說的。與父親相處的30多年中,我們原本有很多機會可以好好談心,但老天卻沒收了這最後一次機會。
我同父親有著很深的隔閡,平時鮮有溝通,他暴躁的`脾氣在我幼時的心裡已深深地留下了陰影,而他固執的性格又讓我在畢業後的那幾年沒能按自己設想的軌跡去發展。因此,在與朋友們步行兩個多小時去公墓的途中,我時時在想,我會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父親?我又能對父親說些什麼?
當我來到父親墓前,我卻什麼也說不出,就像孩時的我只能默默地聽他訓斥,聽他絮叨一樣。所不同的是,我的眼淚不再像從前那樣從眼睛裡流出,而是從心裡流出。難道,我是以我的眼淚來交換父親從前為我流的淚麼?
在我記憶中,父親很剛強,很少流淚,流淚也好像都是為我。一次是因為我在讀初中時離家出走,去了內江,三天後回到家裡。原以為他會像以前那樣,不,比以前還要厲害地打我,而他沒有,只是默默地流了淚。還有一次是已經成婚的我買斷了工齡,在高興地拿到了與石油部門解除勞動關係的合同的時候——此時的父親,已經管不住我這個兒子了。從此,我去了外地工作,一年最多能回自貢兩次,同父親見面的機會也就少之又少。而那以後,每次回家,我都能感覺到他的變化:越發蒼老了,越發不像以前那樣嚴厲得讓我想躲避。看得出,此時父親很想接近我,很想同我聊些什麼。我是那種少有的從未在父母面前撒過嬌的人,因而從小我就學會了壓抑自己的感情,即使後來面對父親的蒼老和孤獨,我卻沒能用更多的語言去安慰他,去向他流露自己的情感。
從公墓返回城區的途中,我坐在車的後排,眼淚再一次潸潸而下。我走了,又留下父親空對著黃土翠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寄望父親墓前的那棵松樹快快長大成材,快快枝繁葉茂,能為父親遮擋些許風雨。那棵松樹,不就是在父親面前不善言語的兒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