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祭祖忙散文
清明時節,父老們要準備紙錢香燭去祖墳山上祭奠祖宗先人,我們老家那邊俗稱“掛紙”。
清明節前幾天,家族中在外地工作的叔叔們全都趕回村裡來。有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拄著柺杖,顫顫巍巍地來到我們家,父親親熱地左一聲“哥哥”右一聲“哥哥”地叫個不停,又是端茶又是倒水,還扯來幾片菸葉,找來自己愛不釋手的的煙桿給老人咂煙。父親笑著說:“你上了年紀,腿腳不太方便,就叫年輕娃娃過來‘掛紙’。”老人拍著乾癟的胸脯,高聲大氣地說:“那些年輕娃娃,毛手毛腳的,做事讓人放心不下。我住在外地,對不住祖宗先人,每年就清明節這天可以給他們燒幾頁紙錢。兄弟,你說我能不來嗎?腿腳走不了路,就是爬,我也要一步一步爬去坆山上看看祖宗先人!”
清明節前兩天,家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就召集族人在他家的土壩子上商議“掛紙”的相關事宜。幾十戶人家,每戶人家的家主都必須參加,黑壓壓地擠了一片。會議的內容,主要是討論每個人頭出多少香紙錢,出幾兩黃豆、四季豆;誰負責趕鄉場置辦祭祖的香蠟紙燭;誰主管推豆腐煨四季豆:誰去祖墳上升火做菜。家族中共有兩百多口人,每年都要宰一頭豬。家族中有個堂哥,是個屠戶,他懂行情,宰豬的事就交給他處理,大家放心得很!任務分派下去,各人就行動起來了。
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挨家挨戶去湊錢,每到一戶人家,就按人頭收取“掛紙錢”,按人頭收取黃豆、四季豆。家族中有添丁進口的人家,還要買只老公雞去祖墳山上祭拜祖宗先人。錢湊齊後,就去鄉場上置辦“掛紙”的香蠟紙燭。推豆腐的是婦女人家,十幾個婦女圍在石磨旁,有說有笑的.,三人一組推上小半天,累了就換上別人。磨擔鉤吱嘎吱嘎地響了起來,唱起了歡快的歌謠。煤灶上咕咕咚咚地煨著一大鍋四季豆,豆湯的清香味在屋子裡飄散開來。爐膛裡的火燃得很旺,把人烤得滿臉通紅一身淌汗。燒火的老人,時不時往爐膛裡新增一把柴草,還彎下身子鼓著腮幫噗嗤噗嗤地吹上幾口。
清明節那天,吃過早飯後,母親就卷高袖口,繫上圍裙,割下一刀臘肉兩截香腸刮洗乾淨,放在蒸鍋裡蒸熟,拿去坆山上供祖宗先人。父親叫上家族中的幾個年輕小夥,背上香蠟紙燭去給祖宗“掛紙”。那地方叫豬巢窩,大家一路上有說有笑的,說起了地裡頭的油菜,說起了快要成熟的櫻桃,說起了家族中的一些積德行善的老人。來到祖墳山,那些小夥子們揮舞著鐮刀,清除祖墳上的樹枝、野草。取出臘肉香腸,端端正正地擺在祖坆前,燃蠟焚香,插墳頭紙,磕頭作揖,鳴放鞭炮。父親認得祖墳山上的每一座坆,那座坆是那一代的祖人,他都記得一清二楚。祭拜完畢,父親就叫那幾個圍坐在一塊,吃著臘肉香腸,喝起了香甜的米酒。
兩點來鍾,父親就領著我們往村裡趕去。路過一些豌豆地,我還摘了一把豌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我怕父親看到捱罵,就蹲在路邊假裝摘野花。其實我的顧慮是多餘的,摘幾個豌豆吃,主人家是不會罵人的。家族中那些過世的老人,安葬在村子四周的一座座大山上,家族中只得分幾隊人馬去不同的山上給祖宗們“掛紙”。掛完紙後,各路人馬就到離村子一里多路的一個叫大地的坆山上匯合,每年的聚餐活動就是在那裡舉辦的。那地方地勢平坦,離村子近,來回方便。灶上燴了一鍋肉片,一鍋粉條燉肉、一鍋煮豆腐、一鍋四季豆湯。父親就叫我跑回家去,通知母親菜煮熟了,趕緊背米飯來坆山上。母親揹著一甑米飯,姐姐提著兩口鐵鍋,我拿著碗筷趕往村外。路上,都是家族中的人,三三兩兩說說笑笑地走在路上。
每戶人家到齊後,頭人就站在高處,掏出筆記本,高聲喊了起來:“我們家族有兩百六十多口人,十人一桌,計劃有二十七桌。下面,我開始宣讀席次及人員名單。”頭人大聲唸了起來,唸到誰誰就去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我們家大小八口,加上外面的兩人,就湊了一桌。分好席次後,接著分菜,每一桌可以分到四道菜:燴肉片、煮豆腐、四季豆湯、豬肉燉粉條。每一桌有個代表,拿著銻盆擺在灶邊的大鍋旁,大師傅開始分菜,每個銻盆裡舀一大水瓢,每一道菜分得均均勻勻的。分好菜,每桌發了一包香菸,幾斤米酒,一瓶高橙。男老人喝米酒,女老人、小孩喝高橙。大家一邊拉家常,一邊相互勸著多吃些,一個往一個的碗裡夾菜,親熱得就像一家人。男人們高舉瓷碗,相互勸著多喝一些,碗裡流淌著血脈相連的親情,一口足以讓人沉醉!
酒下肚後,有人話多了起來,和旁邊的人喊起了拳,喊得滿臉通紅。頭人就站了出來,扯開嗓子喊:“父老們,你們別喝醉了。告訴大家一個好訊息,我們去城裡請來放映隊,晚上放電影給大家看,片子是《大刀王五》!”一聽有電影看,男人們也不喊拳了,催促自己的女人扒飯大口一些,好趕回家去佔個好位置看電影。老人小孩也慌了起來,鍋裡的那些菜吃不完,倒了捨不得,就每一家分一些,裝進背籮,牽著小娃扶著老人急匆匆往村裡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