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牧馬人的散文
關山牧場又叫關山草原,地處陝西省西北角的一個小縣城,海拔大約2000多米,常年平均氣溫僅有5攝氏度左右,草豐馬壯,氣候宜人,素有“小天山”的美譽。一個去過的同事曾神秘地告訴我,“關山,就像一位貌若天仙且純真善良的少女”,於是,心底便刻上了要與她相擁的迫切向往,與日俱增。
雖然生在草原之側,但由於種種原因卻沒有機會一睹她的芳容,一直心存遺憾。七月的一個週末,幾位久居都市的友人打來電話相邀遊覽關山,我二話沒說,一拍即合。友人們大都是有車一族,這樣出行起來也顯得十分方便。從小縣城出發,十多分鐘就駛入了一道東西走向的峽谷之中,一股清涼的風迎面吹來,讓人頓時神清氣爽,就連暈車的感覺也淡了許多。兩邊的山勢斷沒有秦嶺山脈那樣陡峭險峻,卻也是樹木蔥蘢,一條柏油公路蜿蜒起伏、穿梭其間,確有曲徑通幽之妙。
大約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我們就來到了關山草原的腹地。這裡,車水馬龍,喇叭聲四起,剛剛還很寬敞的道路此刻也變得異常狹窄。公路兩旁佈滿了各種各樣的休閒娛樂設施,有半坡滑草、高空滑索、射箭、模擬CS遊戲等等,最吸引遊客的可能還是騎馬,可以親身感受那種策馬揚鞭的自由與狂野。一路行車,友人們都稍感疲憊,迫不及待地開啟車門,清涼比先前更甚,空氣清新之極,包裹著一絲青草淡淡的香味,真正地沁人心脾。緩過神來之後,方才細細打量這方天地,碧綠的草場寬闊綿延,遊人三三兩兩置身其中,偶有羊群、牛群、馬群悠然自得地經過,遠處的山頂上森林密佈,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草原最低處那些平坦的草地上,搭建著一座座白底略帶藍色花紋的蒙古包,其間還有一些驢友自帶的五顏六色的帳篷,它們就像是一朵朵嬌豔的花一樣點綴在草原之上,讓人彷彿走進了一幅景色優美、和諧宜人的自然圖畫。
等安頓下來已然是傍晚時分,友人催促著走出入住的蒙古包,急切地想要與草原來一個親密擁抱。翠綠鮮嫩的草地上,被一雙雙熱情的腳踩出清晰的水印,開始以為是昨日殘留的.雨水。後來,管理人員給我們講,關山地貌獨特,峰巒疊嶂,植被豐富,溪流縱橫,除過寒冷的冬季和乾旱的盛夏,平日裡草面上都會有一層晶瑩的水珠。抬眼望去,夕陽漫過山頂的樹梢,斜斜地照在東北邊的草地上,泛著縷縷七彩霞光。一層薄霧漸漸地升起,像一面碩大的紗幔懸掛在草原與天空相交之處,仿若仙境一般,讓遊人們流連忘返。是夜,與友人盡情享用烤全羊的美味,欣賞篝火晚會的盛景,自不必再細說。
為了第一時間體驗驚險刺激的騎馬樂趣,次日晨起,草草洗漱完畢,匆匆吃了幾口自帶的食物,便駕車趕往跑馬場。儘管,我們起得也不算晚,但是,那裡早已聚集了近百人翹首等待。跑馬場是由一大圈木柵欄圍起來的不規則的圓,估麼著有兩個公里的周長,一圈下來三十到四十分鐘不等。友人們站在水泥澆築的臺子上等了許久,仍不見有人前來詢問接待,仔細觀察之下,才發現這裡面也有不少“門道”。看著時間尚早,便拽過一個年輕小夥細細攀談,他穿一身已經看不清顏色的休閒服,腳上套一雙同樣分不清什麼顏色的球鞋,一臉黝黑,頭髮捲曲,看起來很是瘦弱,但眼神裡透著精明。起初,小夥子躲躲閃閃不願意多說,友人以多人要騎馬為由,軟磨硬泡之下,他才斷斷續續地介紹了一些情況。原來,馬場的馬匹不是集體購買的,而是由附近的村民自己餵養,然後讓草原專門設定的機構統一經營管理,這下面還有私底下自立為王的大大小小的頭目,利潤按比例分成,落到牧馬人手裡也就所剩無幾了……
經過捲髮小夥的“幫忙”,友人們很快騎上了夢想已久的馬背,為我們牽馬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老婦人,說她老,因為她臉上佈滿皺紋、皮膚黃中透著黑,乾瘦如柴,還有一些駝背。由於第一次騎馬,所以還不敢快馬加鞭地奔跑,因此只能讓牧馬人牽著走。也許是平時生活太過孤苦的因素,這位婦人很喜歡與人交流。
“你家養了幾匹馬啊?”一位友人問道。
“不多,就五六匹吧”,婦人的聲音有些沙啞。
“那就只有你一個人餵養嗎?這樣太累了吧?”
“不是,我跟老頭子兩個人喂,習慣了,也就不覺著累了”
“哦,那你們家離這裡遠不遠?”
婦人用手指了一下東邊,說道:“不遠,就在那邊的村子裡”。順手看去,模模糊糊可以看見一座偏僻的小山村坐落在山坡下,規模並不大,應該沒有多少人家。
“你們村子裡有多少人家,都以牧馬為生嗎?”
“早些時候我們這個村子住著四十多戶人家,都是靠種糧過活,頂多喂幾頭牛耕地用,自打有了外鄉人來這裡旅遊,村裡才有了餵馬的營生”,或許牧馬是她最得意的一段人生,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我家老頭子膽小,開始怎麼勸都不敢喂,後來看別人都掙錢了才貸款買了一匹,慢慢地兜兜裡也有錢了,還在城裡買了一套三室兩廳的樓房,準備給兒子結婚用”,說這些的時候能聽出婦人聲音裡的滿足和幸福。
她接著說:“每年五月份到十月份,我跟老頭子都住在老宅子裡餵馬,每天不知在跑馬場轉多少個圈。剛開始那會一天走下來骨頭就像散了架似的,混身(全身)都疼,加上生意多的時候連飯都吃不上,餓了只能喝口水頂一頂,真有些受不了。後來,為了過上好日子咬咬牙,挺一挺,也就熬過來了,現在要是一天不走還感覺不舒服呢,呵呵呵……”
趁著她笑的空當,友人趕緊插了一句,“那你們也太辛苦了,現在也掙錢了,城裡也有房子,幹嘛不去享福啊”
“閒的時候我們也去城裡住一段時間,你們城裡人啥都好,就是家家戶戶閉門上鎖,想串個門都不行,不像我們村裡的鄉親這樣親近,住不了多久就憋得慌,還是這裡順溜”,婦人搖了搖頭說道。
“那你和老伯一天下來能掙多少錢啊?”友人試探著問。
“也就一千來塊吧,六匹馬來回轉,一圈三十五塊錢,人家給我們十七塊,現在餵馬的人也多了,場裡還有一些‘馬霸’,減去餵馬的費用,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什麼叫作‘馬霸’?”友人好奇地問道。
“就是打著維持秩序的旗號給我們分配名額的人,這些人抽‘乾股’,要像神一樣地敬著才行”,說完這句話婦人有些沉默,友人們紛紛斥責起那些遊手好閒之徒。就這樣聊著,原本三十到四十分鐘的路程,我們花了快一個小時才走到盡頭。
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人與人的差別到底在那裡?如果換位一下,我是否能像他們一樣不怕艱辛,甘願忍受欺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過著風吹日曬而又單調孤苦的日子?
關山,是遊人享受休閒生活的旅遊勝地,關山,也是牧馬人揮灑血汗釀造幸福生活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