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華蓋集》雜文集:《導師》
引導語:魯迅先生說:“要前進的青年們大抵想尋求一個導師。”下文就是他的《華蓋集》雜文集中的《導師》原文知識,歡迎大家閱讀學習。
導師〔1〕
近來很通行說青年;開口青年,閉口也是青年。但青年又何能一概而論?有醒著的,有睡著的,有昏著的,有躺著的,有玩著的,此外還多。但是,自然也有要前進的。
要前進的青年們大抵想尋求一個導師。然而我敢說:他們將永遠尋不到。尋不到倒是運氣;自知的謝不敏,自許的果真識路麼?凡自以為識路者,總過了“而立”〔2〕之年,灰色可掬了,老態可掬了,圓穩而已,自己卻誤以為識路。假如真識路,自己就早進向他的目標,何至於還在做導師。說佛法的和尚,賣仙藥的道士,將來都與白骨是“一丘之貉”,人們現在卻向他聽生西〔3〕的大法,求上升〔4〕的真傳,豈不可笑!
但是我並非敢將這些人一切抹殺;和他們隨便談談,是可以的。說話的也不過能說話,弄筆的也不過能弄筆;別人如果希望他打拳,則是自己錯。他如果能打拳,早已打拳了,但那時,別人大概又要希望他翻筋斗。
有些青年似乎也覺悟了,我記得《京報副刊》徵求青年必讀書時,曾有一位發過牢騷,終於說:只有自己可靠!我現在還想斗膽轉一句,雖然有些殺風景,就是:自己也未必可靠的。
我們都不大有記性。這也無怪,人生苦痛的事太多了,尤其是在中國。記性好的,大概都被厚重的苦痛壓死了;只有記性壞的,適者生存,還能欣然活著。但我們究竟還有一點記憶,回想起來,怎樣的“今是昨非”呵,怎樣的“口是心非”呵,怎樣的“今日之我與昨日之我戰”〔5〕呵。我們還沒有正在餓得要死時於無人處見別人的飯,正在窮得要死時於無人處見別人的錢,正在性慾旺盛時遇見異性,而且很美的。我想,大話不宜講得太早,否則,倘有記性,將來想到時會臉紅。
或者還是知道自己之不甚可靠者,倒較為可靠罷。
青年又何須尋那掛著金字招牌的導師呢?不如尋朋友,聯合起來,同向著似乎可以生存的方向走。你們所多的是生力,遇見深林,可以闢成平地的',遇見曠野,可以栽種樹木的,遇見沙漠,可以開掘井泉的。問什麼荊棘塞途的老路,尋什麼烏煙瘴氣的鳥導師!
五月十一日。
【註解】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五年五月十五日《莽原》週刊第四期。
初發表時共有四段,總題為《編完寫起》。本篇原為第一、二段,下篇《長城》原為第四段;題名都是作者於編集時所加。第三段後編入《集外集》,仍題為《編完寫起》。關於本篇,作者在一九二五年六月間與白波的通訊中曾有說明,可參看《集外集·田園思想》。
〔2〕“而立” 語見《論語·為政》:“三十而立”。原是孔丘說他到了三十歲在學問上有所自立的話,後來“而立”就常被用作三十歲的代詞。
〔3〕生西 佛家語,往生西方、成佛的意思。佛家以西方為“淨土”或“極樂”世界。
〔4〕上升 昇天。道教迷信說法,服食仙藥能飛昇成仙。
〔5〕“今日之我與昨日之我戰” 語出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一九二一年出版),他在書中說自己“不惜以今日之我,難昔日之我”。
讀魯迅《導師》看今天導師
讀著魯迅的《導師》卻感覺魯迅在述說今天的故事,讓我聯想今天自以為是的導師們。
魯迅說:“要前進的青年們大抵想尋求一個導師。”我看電視的娛樂節目“中國好聲音”或“中國好歌曲”,年輕的歌者或詞曲作者,他們都在尋求自己的導師。以我之見,他們不是尋求導師,而是尋求平臺,一個能夠讓他們走向大眾視野的平臺。特別是一些歌的詞曲作者他們已經很有才氣,如霍尊人等,只是沒有被人發現,想借助這個平臺推出自己。有些年輕人確實透過這個平臺做得很成功。
魯迅接著說:“然而我敢說:他們將永遠尋不到。尋不到倒是運氣;自知的謝不敏,自許的果真識路麼?”魯迅說的是尋不到你想找的導師。在“中國好聲音”、“中國好歌曲”這個平臺上的“導師”我敢說沒有自認不敏的,都是自許的。不自敏也就不自知;自許的卻自以為識路。我看也就劉歡像個導師的樣子,不狂躁,不做作,不清高,不炒作,處事謹慎,大有輔助年輕人之態,況且本人職業就是一位備受推崇的老師,據說劉歡講的音樂史東西方融會貫通,每一次授課都爆棚。在這裡只講到劉歡或有不公,我依然尊重其他“導師”的才藝,和在音樂方面的天賦,但作為導師我不敢苟同。我也相信這些出類拔萃的年輕人也不是他們這些導師教養的結果。“但是我並非敢將這些人一切抹殺”,也的確是他們把這些年輕人提攜到這個平臺。“和他們隨便談談,是可以的。說話的也不過能說話,弄筆的也不過能弄筆”,這些年輕人和這類導師一起玩玩,一起唱唱還可以,若指望他們教授點兒什麼倒也未必。
魯迅最後說:“青年又何須尋那掛著金字招牌的導師呢?不如尋朋友,聯合起來,同向著似乎可以生存的方向走。”魯迅的話這是給今天有夢想的年輕人說的,為他們指出了方向。畢竟有才氣的年輕人有很多,而能上到電視臺這個平臺的為數很少,自己組織起來朝著自己的夢想前進吧!
魯迅作品評析解讀《導師》
近來很通行說青年;開口青年,閉口也是青年。但青年又何能一概而論?有醒著的,有睡著的,有昏著的,有躺著的,有玩著的,此外還多。但是,自然也有要前進的(首先從“青年”寫起,後文引出“導師”)。
要前進的青年們大抵想尋求一個導師。然而我敢說:他們將永遠尋不到(首先明確給出結論,後文再解釋)。尋不到倒是運氣;自知的謝不敏(所謂“自知”即有自知之明者;“謝不敏”即以“不敏”為藉口推辭做導師),自許(所謂“自許”即自以為有能力有資格有水平做青年的導師)的果真識路麼?凡自以為識路者,總過了“而立”②之年,灰色可掬了,老態可掬了,圓穩而已,自己卻誤以為識路。假如真識路,自己就早進向他的目標,何至於還在做導師。說佛法的和尚,賣仙藥的道士,將來都與白骨是“一丘之貉”,人們現在卻向他聽生西③的大法,求上升④的真傳,豈不可笑(分析並說明“自許的”亦並非真正“識路”)!(此段點明所謂青年的真正的導師並不存在。)
但是我並非敢將這些人一切抹殺;和他們隨便談談,是可以的。說話的也不過能說話,弄筆的也不過能弄筆;別人如果希望他打拳,則是自己錯。他如果能打拳,早已打拳了,但那時,別人大概又要希望他翻筋斗。(此段點明青年對待此類“導師”的正確態度。)
有些青年似乎也覺悟了,我記得《京報副刊》徵求青年必讀書時,曾有一位發過牢騷,終於說:只有自己可靠!我現在還想斗膽轉一句,雖然有些殺風景,就是:自己也未必可靠的。(從上文說明的“導師”不可靠,引出“只有自己可靠”,進而點明“自己也未必可靠”。下一段做詳細闡述。)
我們都不大有記性。這也無怪,人生苦痛的事太多了,尤其是在中國。記性好的,大概都被厚重的苦痛壓死了;只有記性壞的,適者生存,還能欣然活著。但我們究竟還有一點記憶,回想起來,怎樣的“今是昨非”呵,怎樣的“口是心非”呵,怎樣的“今日之我與昨日之我戰”⑤呵。我們還沒有正在餓得要死時於無人處見別人的飯,正在窮得要死時於無人處見別人的錢,正在性慾旺盛時遇見異性,而且很美的。我想,大話不宜講得太早,否則,倘有記性,將來想到時會臉紅(此段解釋上文“自己也未必可靠”的原因,“自己”也在不斷摸索和變化,自以為“可靠”而“講大話”,到頭來事實往往證明其不“可靠”,天底下哪有覺得自己“可靠”就可靠的道理,就像“餓得要死時於無人處見別人的飯……”那樣的好事)。
或者還是知道自己之不甚可靠者,倒較為可靠罷(最後總結前文,從正面給出自己的觀點)。
青年又何須尋那掛著金字招牌的導師呢?不如尋朋友,聯合起來,同向著似乎可以生存的方向走。你們所多的是生力,遇見深林,可以闢成平地的,遇見曠野,可以栽種樹木的,遇見沙漠,可以開掘井泉的。問什麼荊棘塞途的老路,尋什麼烏煙瘴氣的鳥導師!(最後為青年點明具體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