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實秋作品《槐園夢憶》讀後感
“歲月不饒人,我們兩個都垂垂老矣。有一天,她撫著我的頭髮,說:‘你的頭髮現在又細又軟,你可記得從前有一陣你不願進理髮館,我給你理髮,你的頭髮又多又粗,硬得像是板刷,一剪子下去,頭髮渣迸的得滿處都是。’”
這是一對偕老的夫妻最日常不過的一個生活細節,也是最讓人感到溫暖的晚景愛戀。當梁實秋寫到此處的時候,“孤魂獨”的`他,心裡該是怎樣一種悲慼呢?妻子先他而去,往昔種種,如在目前。然而斯人已逝,也只好以文字為舟楫,渡他到過去的時光。
梁實秋是經人介紹,認識女高師畢業後在女子職業學校任教的程季淑的。但是,當初這個介紹人(程季淑的好友)卻是直接和他的父母聯絡,並未通知他。梁實秋還是自己從父親的桌案上發現了介紹女方情況的紅紙條。五四運動後兩年,新的思想打動了青年,終身大事都要自作主張,於是,他決定自己直接寫信問程是否願意和他做個朋友,然而卻沒有迴音。後經朋友指示,梁直接撥電話給她,
“報了姓名之後,她一驚,半響沒有說出話來。我直截了當的要求去見面一談,她支支吾吾的總算是答應我了”。
第一次見面,他們給彼此留下了好印象,因為都是普通的學生樣子。自此以後,梁實秋成了“主日派”。所謂“主日派”是同學戲稱的派別。每逢星期日,這些人則精神抖,整其衣冠,進城去做禮拜,風雨無阻。其實都是去約會女友之類。梁實秋這樣寫到:
“清華園是純粹男性社會,除了幾個洋婆子教師和若干教師眷屬外,看不到一個女性。若有人能有機緣進城會晤女友,當然要成為令人羨慕的一派。”
梁實秋欣然以此派自居。
兩年的時間匆匆飛過。一九二三年六月,梁從清華畢業,八月裡就要放洋。這讓他頗覺憂傷。他無意到美國去,程季淑卻鼓勵他,這在今天看來實在是值得欣羨的事,有這樣深明事理的女友,梁不成功怕也不行了。一九六七年八月六日,在慶祝梁實秋譯完三十七種莎士比亞劇本的聚會上,謝冰瑩這樣說:“《莎氏全集》的譯完成,應該一般歸功於梁夫人!”。寫到這裡不免要插一句,《槐園夢憶》裡提到,梁實秋當時是計劃用二十多年的時間譯完莎氏全集,實際上用了三十多年。看到此處,不免想,做學問是終身的事業,要能堅持,要有長遠的打算。
在梁實秋的畢業演出上,顧一編了一出新戲《張約翰》,有兩個女角無人扮演,最後吳文藻(後來成為冰心的丈夫)和梁自告奮勇。當天,程季淑自然會坐在舞臺下,結束後,梁問她觀感如何?她卻說“我不敢仰視”,“我看你在臺上演戲,我心裡喜歡,但是我不知為什麼就低下了頭,我怕別人看我!”這個回答讀來真是生趣盎然,可見少女初戀時的驛動和羞澀。
梁去美三年,異地戀情如何經營呵護,這在當時彷彿卻並不像今天一樣成為一個問題。兩個人書信往來,見字如面。梁這樣寫道:
“我們通訊全靠船運,需十日方能到達,但不必嫌慢,因為如果每天寫信隔數日付郵,差不多每隔三兩天都可以收到信”。
這就是他們當時能想到的好方法,雲中錦書,鴻雁傳情,自是一番愛情韻味。
兩人婚後生活也很幸福,但時事多艱。抗戰爆發,北平陷落後,梁隻身逃離,幾經顛沛流離,與程季淑分別有六年之久。而這六年中,程侍奉公婆老母、養育孩提,艱苦自不待言。
比較有趣的一件事是,在上海時,一天中秋的前後,徐志跑來找梁實秋去吃花酒,梁告訴程,程卻說:“你去嘛,見識見識”,這話實在出人意料。何處得女如此乎?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