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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眼眸隨筆

母親的眼眸隨筆

  有一種想家,幾十年沒有變過。看見馬路,看見路邊的行道樹,看見樹下的花花草草,心裡就開始懸想:那就是老家的護塘,那就是老家的桂花樹,老家就是在這裡,就在那土地上巍然矗立著。

  其實,那些都不是我老家後面的護塘。老家的護塘在海邊村,最南面。護塘原先是高出地面幾米的,後來與地面持平了,再後來,人們挖去了層層泥土,讓幾百年前壘成護塘的石頭牆重新見了太陽,見了月亮,也見著了我。今天看到的這條馬路旁邊,存留著一溜刻著歷史的青石頭。這些石頭大小不夠均勻,但相互勾連,塊塊相接,看上去很是板結,因為板結就產生了力量。當年能讓洶湧的海水就此歇步的護塘,其實就是這些石頭、石塊壘砌的一座長牆。發現了,挖出來,看見了。我心裡牽記著護塘,是因為許多的傍晚時分,許多節日空閒,我的老母親會藉著某一個由頭,顛著碎步,慢悠悠地來到護塘上看一看,走一走。

  母親肩背一隻花袋上了護塘,向東走一百米,又向西走一百米,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看見了可以懷抱的行道樹,看見了樹下齊腰的.花草,看見了花草裡絳紅的草莓籽。母親走了多少遍,天知道,護塘知道,母親也知道。丁字型的路口是走向老屋的轉彎處,那裡的桂花樹無聲地樹立,母親停下腳步,手捏樹丫,再次顧望東西,頓了頓……天色向晚,今天又不是週末。她必須回家了,她要陪我的父親一起吃飯。這個時候,偌大的老家,只有父親與母親兩個人。

  時光真是流光,總是讓人長出青苔。家裡面,先前是沒有一棵芭蕉,也沒有一棵櫻桃的,但人總是在流光中漫步的。一日三餐中,我們飽了又餓,餓了又飽,還沒有看清自己的模樣,桂花樹還沒有長高,父親便在那時忙著種了一棵很小的櫻桃樹。後來,我長大了,也有了一個家。母親和父親想讓兒子成家立業,想分開過日子,這老家裡要多一個家了。這行嗎?肯定不行,這老家永遠只有一個家。因為在母親的眼眸中,在母親的心裡,長得再大的我依舊是個頑皮的孩子,一生擁有的這個“孩子”的稱呼,也只有從母親的嘴裡才能聽得到。

  老屋在護塘的南面。暫別桂花樹,一路朝南,香味漸漸少了,沒了,老屋就到了。定定的遠望老屋,老屋就是像天宇下的一簇巨大的綠化帶,無聲地坐落在大地一隅,晨沐朝陽,晚披夕照。有了它就有了典故、傳說,也有了話題,也有了生機與生命。桂花樹慢慢長大了,但個頭還是不起眼的,這樹丫,正好與母親一般高。母親沒有聞香的習慣,但是她明白桂花樹的長勢。我不知道母親看見桂花樹的心情,但桂花樹年年噴香,是生長的表示。母親不明樹品種的優劣,但知道桂花樹長的地方選對了,護塘的邊上什麼都不缺,土肥,水草多,還有許多的車開過,還有許多的人走過,護塘的人氣始終旺著。

  倒是走出去的我,心跡裡一直橫亙著家鄉土地上的護塘,以及護塘南面的老家的影子。一直想到護塘斜坡上割草的情景,還有老家屋簷下的雨水。下雨了,兩隻手做團起狀,把水盛在手掌心,母親過來了,輕輕掰開我的手指告訴我,家裡有水;吃飯了,想吃點冷飯,母親攔過,你吃暖的;也是母親告訴我,她喜歡吃蔬菜,因為蔬菜營養……她喜歡穿舊衣,因為舊衣貼身;她喜歡早起,因為早晨空氣清新:她喜歡幹活,因為勞動了身體好。我要母親來我城裡的家,母親來了,母親走上了護塘,乘了公交車,換了幾輛,一路顛到我家。來了後,隔天又回去了,因為家裡還有一群小雞,一群鴨子。這些雞鴨下的蛋,居多又越過護塘,來到了我的家裡。

  老家的護塘縈繞心頭,就像家門前寬廣的馬路,實實在在;馬路邊的小樹也是株株清爽,看見了這些就想回老家去。

  哪一天回老家,心裡是不需要計算日子的,因為我懂得母親的心願。只是叮囑自己:到護塘的轉彎處,我要停下腳步,去走一段幾百米的小路。這個時候,母親一定在護塘上散著步,也相信母親散好步後在看桂花樹。

  我要攙著母親一起走過護塘,一起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