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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情在心中升騰的美文

親情在心中升騰的美文

  又是一年七月半,今夜的月兒特別地亮,皎潔的月光把一片銀輝灑在回家的路上。往年的這個時候,敲響鐵門時會聽見家院裡看家的小黃犬歡快的吠聲,接著便是聽慣了幾十年的略帶沙啞和濃厚的冀西南聲腔的詢問聲,此時,一種暖暖的親情會在心中悠然升騰:哦,父親。

  開了門,眼前是一位弓著背、花白了頭髮清瘦而孱弱的老人,透過月光的是一張慈眉善目的臉,笑眯眯地迎著我們,一聲簡單的來了的招呼聲,覺得自己闖蕩已久的靈魂被濃濃的溫馨浸潤著。

  步入院落,銀輝色的月光下,和著秋風溢位的是滿院子櫻桃樹和桂花樹發出的淡淡的芬芳,秋蟲在院子綠樹草叢間低聲吟唱,抑揚頓挫,像奏響了悅耳的《月光小夜曲》,空氣中充滿了詩意。我們麻利地準備好錢紙香燭,在大門口的衚衕邊按照親人輩份的大小和過世的早晚順序擺好,每人碼上一堆,並在對過的白麻石砌就的'石牆上插上爐香,星星點點,將放在地上的錢紙香燭一起焚化。

  當一堆堆火苗在風中閃閃爍爍地騰起時,父親會站在身後,默默注視著這一切,嘴裡喃喃嘟囔著拿吧拿吧。我知道,父親準是在思念遠在天上的爺爺和奶奶了。此時此刻,我心裡一種異樣的感覺,透過眼前的火苗似乎穿過時光隧道,與逝去的親人相會,於是我雙手合掌閉目祈禱,願遠方的親人安息護佑我們。

  如今已聽不見那略帶沙啞和濃厚的冀西南口音,看不見那熟悉的身影了。回想起來,父親已經離開我們有一年半了。

  那是一年前的元宵節,我和妻子從屯溪趕往巖寺和父母家人團聚。那晚,七十多歲的老父親顯得異常的興奮,特地穿了一身新衣,戴著呢子鴨舌帽,跟往常不一樣的是,他這次在院子裡不停地踱著方步,看見我們回家招呼著我們入席,那晚從不喝酒的父親竟然喝得面紅耳赤。誰會料到,元宵節這餐晚飯成了“最後的晚餐”,從此,我和父親竟然生離死別、陰陽兩隔。

  翌日的七點多鐘,姐姐在電話那頭哽咽著說快回來看看,爸爸不行了。怎麼可能?頭晚還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要走呢?我心急火燎地趕回家,見到父親緊閉著眼安詳平靜地躺在床上,媽媽不停地嘟囔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

  當潔白的被單遮蓋住父親那張滿是滄桑的清瘦的臉時,想著父親的走猶如他的為人,卑微、謙和、不事張揚,孤身一人走得悄無聲息,想到年前我還承諾父親待他身體好利索,便帶他到杭州逛逛,止不住的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不知道父親孤身一人在清冷的天堂裡還好嗎?身邊失去了我們的照料和陪伴,會不會寂寞和惆悵?

  父親是河北石家莊藁城市人,在冀西南抗日根據地長大,抗日烽火的磨礪養就了他勤勞和剛強。在皖南,父親石家莊老家的許多同學、鄉親和戰友已經是縣、地級的領導幹部,可是父親從不拉關係走門路,不計較個人的得失,默默無聞地“黨叫幹啥就幹啥”,常年累月爬山越嶺奔波在電影放映的第一線。歙縣的群山峻嶺、田野河溪幾乎都留下了父親的足跡。由於父親脾性溫和、待人謙遜,村裡的男女老少都喜歡這位“放電影”的北佬。那時,父親雖然年輕但長著滿臉的絡腮鬍子,山裡的鄉親們都親切地稱他為“電影大叔”。

  六七歲的我常常從休寧趕到歙縣過暑假,父親便帶著我下鄉。每當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小山村籠罩在七彩的暮靄中時,跋涉在崎嶇山路的父親,往往會趕在天黑前,滿頭大汗地推著堆滿器材的腳踏車出現在村口,早就等候的鄉親,熱情殷勤,手忙腳亂地幫著推車的推車,端茶的端茶,像久別的親戚把我和父親迎進村裡,那濃濃的鄉情,像醇香的糯米酒濃烈、甘甜沁人肺腑,終身難忘。

  最激動人心的是父親在村中曬坦放映時候,銀幕是大隊部的白牆,那時鄉村沒有通電,放映要自己發電,就是將電機綁在長條凳上,像蹬腳踏車一樣邊發電邊倒片放映。放映前,自然是大隊幹部或公社幹部講一番抓革命促生產之類的話。整個曬坦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像過節一般熱鬧。孩子們在大人堆裡泥鰍似地鑽來鑽去,用木頭製成的可以打紙炮的玩具槍啪啪在大人堆裡炸響,不時把小媳婦和老嫗嚇一跳。這時,我們這幫惡作劇的孩子便會開心地咯咯笑個不停,躲避著大人追趕,飛快地跑到曬坦旁的草垛裡藏了起來。

  待到電影開場時,全場的男女老少一片歡呼雀躍,曬坦漸漸變得安靜起來。涼爽的山風從黑黢黢的山谷間吹來,曬坦旁一片茂密的翠林在風中瑟瑟作響,月光下,鄉親們聚精會神地看著電影,三三兩兩小聲議論著,眼前織出的是一幅濃郁生活氣息的鄉村月夜圖。

  放映的大多是《小兵張嘎》、《地道戰》、《地雷戰》等黑白故事片。待到夜半時分,電影散場。月光下,三五成群的人陸續回家,七嘴八舌地熱議著故事片的內容,犬吠此起彼伏,小山村頓時又變得沸騰起來。

  一次,我隨父親從一個村子趕場到屯溪南溪南村放映電影,到了渡口,等候多時的老艄公熱情地招呼我們上船,小舟劃過,月夜下的新安江波光粼粼,江面如一面碩大的鏡子,倒映著皎潔的月亮。遠處,從樹林裡不時傳來幾聲夜鶯的鳴叫,船槳搖盪,河面上驟起一道弧線,漣漪由近至遠地盪開,碎月跳躍,十分奇妙和誘人,這時,我情不自禁地用手伸過船舷,想抓住那晃盪的月亮。

  連場電影到了下半夜才結束,不知什麼時候我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感覺父親邊跟村裡人說著話邊在河灘的鵝卵石間高一腳低一腳地往回來的路上走著。月光如影,一切都沉寂在夜幕中,只有搖晃晃的手電筒的光圈劃過夜空,我趴在父親寬闊而溫暖的背脊上,非常的安適和溫馨,很快在搖晃中安然入夢。後來我才知道,那天,爸爸腳踏車壞了,在鄉親的陪伴下,他揹著我走了一夜的山路,到家時已是翌日黎明。

  小時候,因為家裡經濟拮据,每次從歙縣趕往休寧,他都帶著我們姐弟早早趕到劇團隔河相望的後山去挖筍砍柴,他跟奶奶還在河沿上開挖了一塊菜地,挑肥種菜,接濟家用。每每父親趕來休寧探望我們時候覺得是我最愜意的時光,因為在小夥伴羨慕的目光中,我可以腳踩著父親的腳踏車在草場上一圈一圈地轉著。父親的勤勞簡樸是出了名的。長年累月不修邊幅,一個刮鬍刀用了幾十年成了古董。一雙軍便橡膠鞋一穿就是幾年,衣服褲子都是套穿著我的舊工作服。我們給他買來的新衣褲,他捨不得穿竟然壓在箱底直到過世。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往事如煙,父親駕鶴西去離開我們也一年多了,可是每每想起父親,常常在淚夢中驚醒。父親的音容笑貌揮之不去,深深刻在我的靈魂中,他的樸實、純真、謙順和善良勤奮,尤其是與鄉親百姓那種魚水交融的感情,時時在感召著我,教會我如何做事、為人。願父親的英靈在天上安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