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妞兒散文
——寫給我今生唯一的一條愛犬
每年放長假時,妞兒的老師總會佈置一項作業:將假期生活製成美篇發在班級群裡。但放假多日,妞兒卻只顧著玩,直到開學在即才著急了,求著我幫她完成。
我先是不允的,讓她自己做。可兩天過去了,她卻還是東一棒槌西一榔頭的湊不成篇,我只好再幫她一次。
今年是狗年,我想在她的美篇中加入幾張狗的圖片,但找來找去卻找不到符合心意的。正在此時,一張白色長毛狗的頭像跳入眼簾,看著它那水汪汪的卻透著可憐兒的眼神和兩隻裸露在嘴巴外面的“地包天”式的下牙,我驚異不已!
居然有如此相像的狗兒,那白色的毛,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那一副可憐巴巴的“可憐相”,可是我那可憐的“雪妞兒”尋回來了?
我的思緒瞬間被拉回了十多年前,那時我十九歲。
(一)
那年,我剛師範畢業參加工作,由於有原籍分配原則,我教書的學校離家並不遠,但卻是一個較貧困的山村小學。
有一天,我騎著腳踏車去教育局上交公文,穿過集市裡的時候突然被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吸引住了,它也是這樣地露著白白的下牙,一副可憐兮兮又小心翼翼的樣兒,在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的懷抱裡傻傻地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懵懂而呆萌。
男孩旁邊還有一個女孩,個頭稍微高一點,應該是姐姐。見我駐足觀看,急忙向我推介道:“姐姐來看一看吧,喜歡的話我們可以便宜點兒給你!這是我自己家裡養的,要不是這一窩生得太多,我們還捨不得賣呢!”
我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她的介紹,注意力卻早已被狗兒吸引去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感覺,冥冥中覺得我和這狗兒有緣分。不然為什麼好好地騎車怎麼就看向這邊了呢?不然怎麼只一眼就站住了呢?難不成這狗兒可憐巴巴的眼神是在求我收留?嗨,越想越玄乎!
這時,我卻發現小男孩也是一副可憐巴巴的哭相,一雙小手不停地撫摸著狗兒的小腦袋。於是,我相信了女孩話中的“捨不得”,心裡一震,然後被這種來自於孩子與動物之間的真切情意感動了。
女孩趁機進言:“我們原本打算賣60塊的,如果您好好養它,我們可以40塊賣給你。”這話說得真切又中聽,在我的理解是:看你像個好人我們才便宜給你的。嚯,買一條狗居然也和人品有關,那我如何肯退縮?
“成交!”我一聲撂下,狗兒順利換了主兒。然後,我在旁邊的商店裡討來一個小紙箱,還特意挖了幾個透光又透氣的小洞,就此將狗兒據為己有。甚至聽說這種小獅子狗吃食講究,還專門為它買了一瓶礦泉水和一根香腸,滿心歡喜地統統放進車筐出發了。要知道那時我的月工資才只有390塊,花40塊買一條剛滿月的狗兒對我來說已經稍稍有些奢侈了。但沒辦法,誰叫我們有緣呢!
(二)
在回家的路上,我就給它取好了名字——“雪妞兒”。
這下,我有的玩了,一有空閒便給它弄這弄那,不是給它洗澡澡就是想方設想弄好吃的。那時的我,是沒有錢給它買專門的狗糧的。所以,它的吃食就是我吃飯時也給在腳邊的它的食盤裡倒上一勺。那時正值夏曰,我怕它受不了熱,也貪玩兒,就把它的毛這兒修修,那兒剪剪,最後的它竟像穿著一條時髦的喇叭褲,再用紅繩給它繫上一顆小小的銅鈴。於是,它跑起來的“叮叮噹噹”的,姿勢也十分怪異,逗得大家前仰後合。漸漸地,它特別依戀我。哪怕我忙著爬在書桌上寫教案,它也呆在我身邊,有時還心甘情願地蜷縮著身體也要擠在我穿著拖鞋的.腳上,半晌半晌地,一動不動。
那時村裡還沒有人養這種小獅子狗,孩子們見了也喜歡得不得了,排著隊來抱它。“雪妞兒”也喜歡孩子,一見到有小孩子來,就不住地搖尾巴討好,在孩子們身前身後鑽來鑽去地撒歡,惹得孩子們哈哈大笑。
那年夏天,孩子們發現“雪妞兒”喜歡吃樹上的知了,便想設法地捉來餵它。每當孩子們看著它吃知了時仰著頭,迷著眼,津津有味地咀嚼時那副享受的表情,就忍不住“嘻嘻”地笑起來。看它吃完一個,就急忙又去找一個,然後再笑嘻嘻地看它吃。
後來大家玩熟悉了,有一次孩子們居然趁我不注意,悄悄地把它抱到了學校裡。一來二去的,“雪妞兒”竟然記住了上學的路。每天早上,我還沒有到校,它就已經跟著哥哥姐姐們上學去了。我們上課的時候,它就自己在校院的樹蔭和花壇裡玩或者蹲在學校門口站崗。有一回,是孩子們考試的日子,區裡的領導來學校巡視,剛到學校門口它就叫了起來,堵住大門不讓進。我急得滿頭大汗,趕也趕不走。領導們以為是學校附近的村民養的,又見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不點”,也並沒責怪,反而覺得好笑。在大家的喝斥下,它終於不叫了,卻一路跟著人家一個教室一個教室地轉,竟像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警衛員。
(三)
漸漸地,一年過去了,雪妞兒長大了,可身長也只有四、五十公分,但它對我的依戀卻更深厚而執著。無論去哪裡,只要我不阻攔它都要跟著去。那時的我還年輕,最喜歡的運動是玩輪滑。於是,每當我去街上的旱冰場玩時,它都跟著我在場地上一圈兒一圈兒地跑。場地裡的孩子們驚訝極了,想盡辦法地逗它,阻擋它,可它鑽來鑽去也要追上我,一圈兒也不肯落下。它頭上的長長的白毛迎風飄散,張著嘴吐著舌,“忽嗤忽嗤”地跟在我身後追趕,直叫我又心疼又感動。
有一次,在我們穿過街道回家的時候,遇到幾隻同樣大小的狗兒在路邊遊蕩。雪妞兒急忙跑過“交朋友”,不想人家卻一邊哼哼著一邊群起而攻之,嚇得我急忙將雪妞兒喚了回來。但我們每次經過那裡時,這幾隻狗總是又追又叫。我生氣了,大聲叫雪妞兒“別怕,上,咬它們!”許是真的有狗仗人勢一說,雪妞兒看著有我在身邊也並不怕它們,聽了指令後居然大義凜然地衝了上去,直追得那隻狗四散而去。之後再從這裡走過時,知道了厲害的它們竟再無聲息,有時還會躲到一邊。這下,我們主僕兩個更神氣了,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中間,活像凱旋歸來的將軍和衛兵。
還有一次,我騎著車上街購物,怕商家不喜歡就沒打算帶它去。可是我走了之後,它居然追了出去。街上那麼大,它又如何能找到我,而我又騎著車,一轉彎兒便沒了蹤影。等我晚上回來,才發現雪妞兒不見了,便四處尋找。後來,有孩子告訴我在上街的路上見過它。但當時已經比較晚了,我又不敢麻煩父母陪我一起上街找,就憂心忡忡地回了家,一夜無眠。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父母還沒起床,我就喊了一聲又跑了出去。我不知道它在哪裡,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別人抱走,但卻一直往街上走,邊走邊“雪妞——雪妞——”地喊,到最後已略帶哭腔,卻突然見它從一條巷子裡竄出,風一般地向我衝過來。我一邊激動不已一邊更急切地喊著它的名字。主僕相擁的那一刻,竟引來了身邊的好幾個路人側目,但那時的我已經顧不得這麼許多了……
(四)
時光如梭,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相伴了兩年有餘。我的工作有了變動,漸漸地越來越忙碌,陪雪妞兒玩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後來,竟不知它在什麼時候患上了腸胃病。我著急了,趕緊請了假,冒著大雪騎著腳踏車帶它去鎮上的獸醫站上疹治。病中的它似乎也乖巧了許多,伏在我的腿上懶懶的不動。醫生用清水濡溼了它前腿上的毛,然後撥到兩邊,露出了薄薄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醫生紮上針開始了輸液。它一陣慌亂,爪撓嘴咬,最後在我的安撫下溫順地爬了下來。抱著它坐下,我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回想著我們相伴的快樂時光,我心疼不已,愧疚了許久……
幾天後,它漸漸好了起來。我高興極了,跑到街上買了香腸和雞肉給它吃。它又像以前那樣在我身邊跑來跑去,晚上就睡在我房間裡的小墊子上。但只要聽到外面有一絲動靜,立馬翻滾起來,屏著呼吸側著耳朵細聽一陣。等外面安靜了,它再爬下睡覺。夏天的時候,它就睡在地上,有時候還會鑽在我的床下,然後像人一樣肚皮朝上躺著,“呼嚕呼嚕”地打著細細的鼾聲。
歲月靜好,莫過如此。雪妞兒就像一束陽光照在我的心上,溫暖著一顆寂寞的少女心。我以為它會一直這樣陪著我,不料想半年後,它的腸胃病再次復發,等我發現時竟已來不及救治。在一個微涼的秋夜,它沒有回屋裡,卻靜靜地倒在了庭院裡的月季花下,沒了聲息。
在它離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耳畔時時迴盪著它脖子上的鈴鐺聲,心痛不已。但那時手機還沒有普及,竟沒有為它留下一張照片。今天,當我發現這張圖片時,驚喜不已,就當是它來自天堂的探望和追尋吧!再次回想時,眼前依稀又瞧見了它迎風飄散的長毛和伸著舌頭吐著氣奔跑的靈動身影,以及安睡在我床下露著肚皮的俏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