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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映象的經典散文

時光映象的經典散文

  在流淌的時光裡,我撐一葉小舟,逆流而上。我曾在時光的某一個縫隙裡停留,駐足,留下了一些值得打撈起來的影像。這些影像都能在大地上找到相應的經緯,是一段時光裡離我的心最近的地方。

  當村裡的其他孩子揹著書包走進學校的時候,我卻在村子裡井房後的亂石堆裡坐著。那些日子,我不敢想象自己是如何打發掉那些無聊時間的。我不喜歡去學校,所以我逃學,家裡人當然不知道,每天,我和村裡的其他孩子一樣揹著書包往學校走,放學吃飯的時候,我也夾在他們中間回家吃飯。那時候我只有七歲,但我卻以這樣的方式來選擇逃避。家裡人知道我逃學竟然有近半個月沒去學校時,大吃一驚,他們絕對沒有想到,我會隱瞞得那麼好,而且那麼久。讓他們更難以置信的是一個七歲大的孩子,他沒去學校,那他這些時間到哪去了,都做了些什麼,是如何過來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什麼也沒做,我走到半路上就開溜了,開始時也不知道去哪裡、做什麼,怎麼打發掉這些時間,但有一點我很清楚,絕對不能讓村裡的大人們看到我,如果讓他們看見,他們肯定會告訴我家裡人。但我實在不知道去哪裡。後來我找到了一個好去處,那就是村子裡的井房後面。那地方並不隱蔽,而且人來人往的,不停有村裡人來井房打水,但井房後面有一大堆石頭,我個頭小,鑽到一大堆石頭後面,只要不弄出大的聲響,是沒人能發現的。其實石堆邊上就是一條路,也有村裡人不停經過。我坐在石堆裡,一坐就是一上午,等到村裡其他孩子放學回到村裡,我才爬出來,拍拍身上的土,背好書包回家吃飯。現在想來,我那些時間到底做什麼了,是如何打發掉的,其實真實的情況是什麼也沒做,就坐在那裡等時間了。我坐在那裡,靜靜的,什麼也沒去想。我一會這樣坐,一樣那樣坐,有時也躺在石頭上,看藍天,看白雲,看陽光。那時候的我不可能有塊表來看時間,當時的我也許還不會認表,我對時間這個東西從根本上就沒有概念,所以不會覺得時間很漫長。

  如今村莊的井房依舊健在,只是那一堆石頭沒有了。我想,那堆石頭肯定是井房旁邊哪戶人家的,被人家建房子時用來打地基了。曾經陪伴過我的井房在這裡一直沒動過,一晃就已經二十多年了。這讓我總能想起我曾經坐在井房後面,一坐就是一上午,一天,一天接著一天。我坐的十多天時間在時光長河裡也算不上什麼,只是這個地方,在我的記憶裡被儲存了下來。只要養育村莊的那口老水井還在,我就能準確地找到我孩提時的那段舊時光。它是我成長路上的一個符號。

  離家出走的那一年,我十四歲,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反正我跟父親大吵了一架,說不到一起。父親出言不遜,說重了讓我滾出家去,我血氣方剛,當然嚥不了這口氣,便吵嚷著要離開這個家。母親在中間哭著調合,但沒什麼用。在母親哭哭啼啼、拉拉扯扯中,我甩開胳膊,走出了家門,頭也不回地沿著家門口的路一直往南走去。等賭氣的狀態一冷卻下來,我就心虛了,我身無分文,我能去哪裡,但年少固執的我卻堅決不肯回頭。我沿著家門口的路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山擋住了我的去路,我才停下了腳步。我看到了那條熟悉的河,它的源頭就在山上面,它流經村莊邊上,我年少的很多時光都在這條河裡度過的,現在看到它當然是格外親切的。我從路上飛奔下去,在河堤邊上找到了一個位置。這個位置比較特殊,河堤沿著河道本是圓滑的,但這裡卻縱進河床裡一大塊,原來這裡是彎道,河水大時衝得猛,怕河堤受不住衝擊,所以才突出加固了這一部分,這樣一來,縱出的河堤下必然被水衝出一個水潭來。河堤還分了兩三層,我坐在中間一層,背靠著上面一層,看著河流,無聊的時候摸著小石塊,往水潭裡扔,打水花,看濺起的一串串水花。心裡覺得委屈了,就朝著河水使勁砸石頭,能抱起來大的小的都扔下去,聽石頭撞到石頭的聲響,反正這個地方也沒有人。扔累了,下到河床裡,洗把臉,喝點水,再上來坐著,躺著,可能是累了,我竟然就這樣打了個盹。等我一個激靈醒來,我才發現自己並不是睡在家裡的土坑上,而是在河堤上,周圍到處都是荒野。

  我在這個地方已經待了一整天了,時間經到了傍晚,太陽就快要落山了,我突然間感到落寞,然後慢慢地離開河堤往來時的路上走。其實我是想回家了,但我這樣回去實在是狼狽,心有不甘。當我走到離路只有幾步遠的地方,我看到了父親,父親踏著腳踏車,左瞅瞅,右看看。我沒有叫父親,我裝作沒看見他,繼續向前走我的'。等我走上路面,父親當然看到了我,我當然是故意讓父親看見我的,但同時我卻繼續裝作沒看到他。父親踏著腳踏車跟著我走了一小段路,我想他面子上也放不下來,他也不想認輸。父親踏著單車繞到我旁邊,似兇我又似擔心我地說,一整天往哪裡跑,還不往回走,上車!我像是獲得了釋放的囚犯,跳上了父親的腳踏車後座,就任由父親斥責,並帶我回家。我想,父親一定在我走後沒多久,就騎著腳踏車往我走的方向開始找我了,也不知道他找了多久。

  這一塊河堤後來成了我經常去的地方。有事沒事的時候,我總跑到那裡坐上一小會,扔幾塊石頭到河水裡。我還帶其他人去過,也在河堤邊上學著唱歌,那裡很安靜。

  第一次離家住校是高中時期,有很多的不習慣,特別是週末,不知道如何度過,我和室友最常去的一個地方就是學校後面不遠處的鐵路旁。我們出了學校大門向右走,走不到五十米右轉,沿著一條鄉間小路就一直走到了鐵路旁,我們喜歡站在鐵路邊上說心裡話,談著理想,等一列火車透過,聽它發出鏗鏹有力的“咣咣咣”的巨大聲響,我們所說的理想也在這巨大的聲響裡變得微弱。在沒有火車透過的時候,我們習慣在鐵軌上玩走鋼絲,或者沿著鐵路一直向前走,一路上用腳踢著鋪鐵道的小石塊。我們還把硬幣放在鐵軌上,讓一列急馳而過的火車把它壓得又扁又長,我們再撿回來用小刀把它刻成小人像,或者一把劍等等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們還把寫給女生的信拿到鐵路邊上來大聲宣讀,或者把一些讓人傷心的信撕成碎片,灑在鐵軌上,在火車駛過時,看火車揚起的風將這些碎紙片吹得煙消雲散。

  我們也曾拿著一些簡單的樂器,坐在鐵軌上演練,口琴,笛子等等。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學會了吹口琴,我還記得我學會的第一首曲子是《新鴛鴦蝴蝶夢》,在當時,大多數學樂器的人都會這首曲子,因為它調子簡單,容易掌握。後來,我還學會了《刀劍如夢》,比較婉轉的《相思風雨中》等,鐵軌後來一直伴隨著我,只不過不一定是那一截而已,但鐵軌都是相連的。在後來的很多年裡,鐵軌承載著我走過了人生的很多路。鐵軌一直在這塊大地上延伸著,天南地北,我也沿著鐵軌為了生活而四處奔走。曾經的迷失、茫然、彷徨都曾被鐵軌所映照,那深色的鐵脈一直蜿蜒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