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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悲哀叫魯迅的同學

有一種悲哀叫魯迅的同學

  【人物簡介】魯迅(1881年9月25日-1936年10月19日),原名周樟壽,後改名周樹人,字豫山,後改豫才,“魯迅”是他1918年發表《狂人日記》時所用的筆名,也是他影響最為廣泛的筆名,浙江紹興人。著名的文學家、思想家、民主戰士,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重要參與者,中國現代文學的奠基人。毛澤東曾評價:“魯迅的方向,就是中華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瞭解魯迅在三味書屋唸書時的情況,有一件事不能不令人感慨系之。那就是,魯迅有一位名叫周壽恆的同學,當年表現出來的聰明程度和記憶力,遠在魯迅之上。周建人回憶說:“我大哥讀幾遍能背出來四十行,他卻能背出八十行。”他們的老師壽鏡吾先生,也曾一再稱讚周壽恆是難得的天才。但是,後來兩個人的成就,有天壤雲泥之別。魯迅成了我國現代文學史上首屈一指的大文豪,而周壽恆卻一事無成。

  魯迅當然是三味書屋的優秀學生。他的同學周梅卿(也是魯迅的從叔)回憶道:“三味書屋讀書,到了年底要背出一年裡所教過的書。魯迅年底在家裡複習了幾天,將一年裡讀過的書,在老師面前一放,能將一年所學過的書,一次就背將出來。

  對課本上,也都是老師獎勵的紅圈圈。”壽鏡吾的次子、曾經代父執教做過魯迅他們老師、日後中了慈禧聽政時期朝元(恩科狀元)的壽鄰,也說過:“鏡悟公執教雖嚴,對於魯迅,從未加以苛責,每稱其聰穎過人,品格高貴,自是讀書世家子弟。”他說魯迅和他弟弟周作人,“兩人都是塾中的高材生”。

  [大家]有一種悲哀叫魯迅的同學

  周壽恆能在讀書上比魯迅有更出色的表現,不難想見,他的天資稟賦是多麼地優異。

  探討人生成敗,具體地說,探討生活環境、教育經歷、性格志趣等對於一個人能否成才的影響,魯迅和周壽恆,是一個絕好的參照組。

  張能耿先生在《魯迅親友尋訪錄》書的《福彭橋周家的.兩位高材生》一節,對此進行了分,分包括主觀努力、家庭教育、性格愛好等方面。貌似全面,但我認為,對於真正關心教育、成才問題的人們而言,參考價值並不大。

  主觀努力,當然是人生成功的必要條件。古今中外,每一個成功者,都是透過努力達到目的,實現理想的。魯迅的成功,跟他一系列的努力密不可分:在三味書屋時認真讀古書,學習詩詞、繪畫,蒐集家鄉先賢的文獻著作;在南京水師學堂、南京礦路學堂學習科學技術知識,提高外語能力;在日本留學期間,學習日語,學習醫學,跟章太炎學《說文解字》,閱讀各國文學作品,籌辦文藝雜誌,從事譯工作,寫關於文藝的學術論文;在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任職時,蒐集、研究古代造像碑刻,研究小說史,在錢玄同等人的催促下開始白話小說的創作……在紹興,在東京,在北京,在廈門,在廣州,在上海,五十餘年的人生,魯迅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努力。

  但是,我們很難說,凡是不成功的人,都是不努力的。比如,我們很難說,閏土、阿Q都是不努力的。閏土終日吹著海風,在海邊種地,生兒育女,作為農民,應該說是努力的。但是,“多子,饑荒,苛稅,兵,匪,官,紳,都苦得他像一個木偶人了”,見到兒時以哥弟稱呼的作家,恭敬、分明地叫起了“老爺”。

  阿Q給人家做短工,割麥便割麥,米便米,撐船便撐船,追求愛情(跟吳媽說“我和你睏覺,我和你睏覺”),要求革命(聽見革命訊息,他激動興奮,看見趙家遭搶,他並未像小D那樣拔腿逃跑),也是夠努力的。跟魯迅家境相當、同門求學的周壽恆,學習騎馬技術,拉二胡,演戲,據說能演各種角色,可見也不是一天到晚無所事事之人。周建人說:“周壽恆也許是太聰明瞭,他覺得(讀書)沒有花力氣的必要,所以他不喜歡讀書,更沒有看見過他寫字。”這樣的回憶,是不太可靠的,像是成敗論英雄的一種事後闡釋,猜測成分很大。

  家庭教育,當然是人生事業成功的重要因素。但是,古往今來,有巨大成就者,常常是異數。有家學淵源者,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他們的成功,跟家庭教育可以沒有同向、直接的關係。例如,孔子,父親是武士,他卻走了從事文化教育、宣揚禮儀的道路;李白,家族、父親可能都是經商的,他卻成了偉大詩人;納蘭容若,出生於富貴權臣之家,他卻成了多愁善良、哀感頑豔的詞人,跟他仗勢欺人的兄長截然不同。

  魯迅成為文豪,可以說跟他的家族有一定的關係,他祖父周福清,進士出身,做過翰林,是一個有一定文學修養的舊式文人。但是,魯迅日後成為文學家,家族的影響實在是相當有限的。因為父親去世早,魯迅少年時代即承擔起支撐家門的重擔,許多事情均需自作主張,進新式學堂,學採礦,學醫,用白話文寫作,都是魯迅的父輩、祖輩在天之靈所意料不到的。魯迅的成功,與其說得益於家庭教育,不如說得益於家道中落。家道中落,使他“可以看見世人的真面目”。而這,是大大有助於他的文學事業的。

  《福彭橋周家的兩位高材生》中有這樣幾句話:“家裡人希望周壽恆學錢業,曾送他到一家錢莊學生意,結果是學不進。總之是他不喜歡的不想做,他喜歡的又不讓他做,也就成為無事可做,於是成了吃吃玩玩的‘嬉客大少爺’。”

  這個總結,失之簡單武斷。一點兒家庭的期望與安排都不敢、不能違背,他的無所成就,是不能歸咎於家庭的,得從自身找原因。他太缺乏反抗精神了。魯迅結束私塾生涯之後,不是去考秀才舉人進士,走科舉正路,而是學洋務,進了南京水師學堂,“當時社會上便以為是一種走投無路的人,只得將靈魂賣給鬼子,是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吶喊自序》)。由此可見,魯迅具有叛逆的勇氣。

  周壽恆的家庭,實際上跟魯迅有一定的相似性。兩家不但門第相當,交情也不錯。周壽恆的祖父,雖然不曾中過進士,做過翰林,但是在道光甲午科鄉試中考了前五名,是個舉人,享有“經魁”的美譽。再者,周壽恆的父親周慰農,在周氏家族中,是魯迅父親最好的朋友。

  家庭教育,不是萬能的,周氏三兄弟不同的人生道路,也不失為例證。魯迅(周樹人)、周作人、周建人,兄弟仨,兩個成了文學家,一個成了生物學家;成為文學家的兩個,一個以硬骨頭著稱,被譽為“民族魂”,一個做過異族入侵者的幫手,被稱為漢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