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追風箏的人為題的作文
決定執筆寫《追風箏的人》前,我在豆瓣網上讀了大量書評,看到了大多數書評都在讚譽哈桑的單純、忠誠、純良和正直。
或許,許多人會感動於小說第一頁的一句話——"哈桑從未拒絕我任何事情。"
聽上去,這是多麼忠誠的愛。
然而,當我讀到這句話時,卻痛苦起來,我討厭這個句子,以及這個句子中對哈桑這種情感的讚譽。
因為,這讓我想起最近常在我腦海盤旋的一個詞彙——愛的炮灰。有時,我們會甘願做一個人的炮灰,覺得那樣才有愛一個人的感覺;有時,我們會要求別人做自己的炮灰,以此來證明這個人的確愛自己。
當阿米爾,抑或作者在懷念"哈桑從未拒絕我任何事情"時,其實就是在渴望哈桑做自己的炮灰。
阿米爾少年時的確有這樣的渴望,他和哈桑有過以下一段對話:
"我(哈桑)寧願吃泥巴也不騙你。"
"真的嗎?你會那樣做?"
"做什麼?"
"如果我讓你吃泥巴,你會吃嗎?"
"如果你要求,我會的。不過我懷疑,你是否會讓我這麼做。你會嗎,阿米爾少爺?"
哈桑的反問令阿米爾尷尬,他寧願自己沒有質疑哈桑的忠誠。然而,哈桑不久後還是做了炮灰。
那是阿米爾12歲哈桑11歲時,他們參加喀布林的風箏大賽,這個大賽比的不是誰的風箏飛得更高更漂亮,而是比誰的風箏能摧毀別人的風箏,最後的唯一倖存者便是勝利者,但這不是最大的榮耀,最大的榮耀是要追到最後一個被割斷的風箏。
這一次,阿米爾的風箏是最後的倖存者,而哈桑也追到了最後一個被割斷的藍風箏。阿米爾無比渴望得到這個風箏,因為他最大的願望是得到父親的愛,他認為這個藍風箏是他開啟父親心扉的一把鑰匙。
哈桑知道阿米爾的願望,為了捍衛這個藍風箏,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被也想得到這個藍風箏的壞小子阿塞夫和他的黨羽侮辱,這是阿富汗男人最大的羞辱。這時,阿米爾就躲在旁邊觀看,孱弱的他沒膽量阻止阿塞夫的暴行,也不情願跳出來讓哈桑把那個藍風箏讓給阿塞夫。
於是,哈桑就淪為了阿米爾的炮灰,他付出了鮮血、創傷和榮譽,而換取的只是阿米爾與爸爸親近的願望得以實現。
阿米爾明白自己的心理,他知道膽量是一個問題,但更大的問題是,他的確在想:為了贏回爸爸,也許哈桑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是我必須宰割的羔羊。
哈桑知道,阿米爾看到了他被凌辱而未伸出援手,但他還是選擇一如既往對阿米爾奉獻他自己。
所以,當阿米爾栽贓哈桑,造成哈桑偷了他的財物的假象時,他捍衛了阿米爾的榮譽,對阿米爾的爸爸說,這是他乾的。
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仍是在做阿米爾的炮灰。當時,他被拉辛汗叫回來一起照料阿米爾的豪宅,但塔利班官員看中了這棟豪宅,並要哈桑搬出去,哈桑極力反對,結果他和妻子被塔利班槍殺。
做阿米爾的炮灰,這主要還是哈桑自己的選擇。
對此,我的理解是,我們愛一個人,多是愛自己在這個人身上的付出。如果自己在這個人身上的付出越多,我們對這個人就越在乎,最終會達到這樣一個境界——"我甘願為他去死".
或許,喜愛《追風箏的人》的一些讀者會對我這種分析感到憤怒,覺得我並不理解這樣一種偉大的情感,但透過哈桑的兒子索拉博的言語,我們會看到,導致這種奉獻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深深的恐懼。
哈桑為什麼甘願去做炮灰?
當知道了哈桑是自己的弟弟後,阿米爾去了喀布林,從已成為塔利班官員的阿塞夫的手中將索拉博帶回了巴基斯坦,而代價是險些被阿塞夫打死,如若不是索拉博用彈弓將阿塞夫打成獨眼龍的話。
在巴基斯坦,阿米爾求索拉博跟他一起去美國。索拉博一開始沒答應,並說出了他的擔憂:"要是你厭倦我怎麼辦?要是你妻子不喜歡我怎麼辦?"除了阿米爾,幼小的索拉博已沒有其他親人,這時,他作為一個孩子產生這樣的擔憂不難理解。
不過,在我看來,這更像是索拉博在替父親說出他的心聲。原來,哈桑之所以做炮灰,為了阿米爾的一個藍風箏而被凌辱,為了阿米爾的豪宅而和妻子一起被槍殺,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他擔心阿米爾會厭倦自己,會不喜歡自己。
這就很像一些家庭,那些最不受寵的孩子,反而常是最"孝順"的孩子,他們在成年後為了得到父母的歡心會不惜付出一切代價,以至於嚴重忽略自己的配偶和孩子的幸福。
絕大多數孩子學會說的第一個詞彙是"媽媽",而哈桑說出的第一個詞彙卻是"阿米爾".這個細節的直觀理解是,哈桑將阿米爾視為最親近的人,象徵性的理解則是,阿米爾是哈桑的"心理媽媽".
所有的`孩子都渴望獲得"心理媽媽"的愛,為了達到這一點,他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哈桑不例外,阿米爾也不例外。阿米爾說出的第一個詞彙是"爸爸",那麼爸爸就是他的"心理媽媽",為了獲得他的愛,阿米爾可以付出一切代價,並最終不惜將哈桑犧牲。
阿米爾渴望哈桑做他的炮灰,哈桑則主動願意做阿米爾的炮灰。
然而,任何一個人都不值得另一個人做炮灰。
因為,奉獻者的生命重量會壓得接受奉獻者喘不過氣來,後者會發現,除非他給以同等分量或更多的回報,否則他心中總會有歉疚。
或許,虧欠感是我們最不願意有的一種心理,而如何處理虧欠感便成了左右我們人生道路的一個關鍵。
哈桑是阿米爾的爸爸和僕人阿里——其實她和阿米爾的爸爸也是自幼一起長大,也是情同手足的妻子偷情而來的私生子,他無法公開承認哈桑是自己的兒子,這令他心懷歉疚。為了彌補這種歉疚,他的辦法是用他的財富和力量慷慨補償所有需要幫助的人。
對此,拉辛汗形容說:"當惡行導致善行,那就是真正的獲救。"
這是少數人處理歉疚的辦法,儘管這不是最好的辦法,但這仍然稱得上是勇者的道路,而更多人的辦法是阿米爾的道路——貶低或逃避自己虧欠的人。
當躲著看哈桑被阿塞夫凌辱時,阿米爾一時成了"種族主義者",他先是覺得為了用藍風箏贏取父親的愛,犧牲哈桑是必須的,接下來,當心中出現一剎那的猶豫時,他對自己說"他只是個哈扎拉人(阿米爾是普什圖族人,很多普什圖族人對哈扎拉族人有歧視)",這就是貶低。透過貶低奉獻者的生命價值,接受奉獻者的愧疚感降低了。
這種貶低心理是很常見的,我們既可以在文藝作品中,也可以在自己生活中發現這樣的故事——那些只付出不索取的人,他們很少會得到接受他們幫助的人的尊敬,甚至一些人對恩人的仇恨勝於對其他所有人的仇恨。
有些人的愧疚感會徹底喪失,於是一切人均被他們貶低為炮灰。阿塞夫便是這樣的人,他沒有底線地凌辱一切弱者,因為他的世界中只有他一個人是人,其他人都不存在。
阿米爾知道,自己身上有阿塞夫的影子,所以他夢見阿塞夫對他說:你和哈桑吃一個人的奶長大,但你和我是兄弟。
不過,阿米爾畢竟不是阿塞夫,他無法逃脫愧疚感的折磨,這種愧疚感顯示他仍然是一個有良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