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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籍經典唐詩鑑賞

張籍經典唐詩鑑賞

  導語:張籍(約767~約830),唐代詩人。字文昌,漢族,和州烏江(今安徽和縣)人,郡望蘇州吳(今江蘇蘇州)1 。先世移居和州,遂為和州烏江(今安徽和縣烏江鎮)人。世稱“張水部”、“張司業”。張籍的樂府詩與王建齊名,並稱“張王樂府”。著名詩篇有《塞下曲》《徵婦怨》《採蓮曲》《江南曲》。

  《成都曲》

  年代: 唐 作者: 張籍

  錦江近西煙水綠,新雨山頭荔枝熟。

  萬里橋邊多酒家,遊人愛向誰家宿?

  作品賞析

  這是張籍遊成都時寫的一首七絕,詩透過描寫成都市郊的風物人情和市井繁華景況,表現了詩人對太平生活的嚮往。因為這詩不拘平仄,所以用標樂府體的“曲”字示之。

  錦江,以江水清澄、濯錦鮮明而著稱。它流經成都南郊,江南為郊野,江北為市區,江中有商船。地兼繁華,幽美之勝。詩的前兩句展現詩人順錦江西望時的美景。新雨初霽,在綠水煙波的背景下,山頭嶺畔,荔枝垂紅,四野飄溢清香。那如畫的景色何等誘人!這兩句寫眼前景,景中含情,韻味深長,如跳動的音符,悠揚的旋律,撥動了人們的心絃。上面寫郊野景色,後兩句則是由於“橋”和“酒家”的跳入眼簾,逗引起人們對市井繁華情況的想象。劉光祖《萬里橋記》:“羅城南門外笮橋之東,七星橋之一,曰長星橋者,古今相傳,孔明於此橋送吳使張溫,曰:‘此水下至揚州萬里’,後因以名。或曰:‘費禕聘吳,孔明送之至此,曰:‘萬里之道,從此始也’”(《諸葛亮集》)。這是橋名來歷。橋下水入岷江流至宜賓,與金沙江合為長江,東流直達南京,唐時商賈往來,船隻很多。“萬里橋邊多酒家,遊人愛向誰家宿?”唐時酒家多留宿客人。讀了這兩句,使人由“萬里橋”而想到遠商近賈,商業興盛,水陸繁忙;由“多酒家”想到遊人往來,生意興隆。最後說:遊人呀,你究竟選擇那一酒家留宿更稱心如意呢?從這問人和自問的語氣裡,使人想到處處招待熱情、家家樸實誠懇的風土人情和店店別具風味、各有誘人“聞香下馬”的好酒。處處酒家好,反而不知留宿何處更好了。

  沈德潛說: “七言絕句,以語近情遙、含吐不露為主;隻眼前景,口頭語,而有弦外音,味外味,使人神遠。”(《說詩晬語》)張籍此詩,句句含景,景景有情,特別是後二句,近似口語,卻意味深遠,讀後感到精警而又自然。詩人既善於抓住富於特徵的一般景物,又善於抓住思緒中最閃光的一瞬間——“遊人愛向誰家宿?”這樣就能使一篇之樸,養一句之神;一句之靈,回一篇之運。這就是張籍“看似尋常最奇崛”之風格所在,也是詩作具有弦外音、味外味、使人神遠的藝術魅力之所在。

  《秋思》

  年代: 唐 作者: 張籍

  洛陽城裡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

  復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又開封。

  作品賞析

  【註釋】:

  盛唐絕句,多寓情於景,情景交融,較少敘事成分;到了中唐,敘事成分逐漸增多,日常生活情事往往成為絕句的習見題材,風格也由盛唐的雄渾高華、富於浪漫氣息轉向寫實。張籍這首《秋思》寓情於事,藉助日常生活中一個富於包孕的片斷——寄家書時的思想活動和行動細節,非常真切細膩地表達了作客他鄉的人對家鄉親人的'深切懷念。

  第一句說客居洛陽,又見秋風。平平敘事,不事渲染,卻有含蘊。秋風是無形的,可聞、可觸、可感,而彷彿不可見。但正如春風可以染綠大地,帶來無邊春色一樣,秋風所包含的肅殺之氣,也可使木葉黃落,百卉凋零,給自然界和人間帶來一片秋光秋色、秋容秋態。它無形可見,卻處處可見。作客他鄉的遊子,見到這一切淒涼搖落之景,不可避免地要勾起羈泊異鄉的孤孑悽寂情懷,引起對家鄉、親人的悠長思念。這平淡而富於含蘊的“見”字,所給予讀者的暗示和聯想,是很豐富的。

  第二句緊承“見秋風”,正面寫“思”字。晉代張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蓴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志,何能羈宦數千裡,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晉書·張翰傳》)。張籍祖籍吳郡,此時客居洛陽,情況與當年的張翰相彷彿,當他“見秋風”而起鄉思的時候,也許曾經聯想到張翰的這段故事。但由於種種沒有明言的原因,竟不能效張翰的“命駕而歸”,只好修一封家書來寄託思家懷鄉的感情。這就使本來已經很深切強烈的鄉思中又增添了欲歸不得的悵惘,思緒變得更加複雜多端了。“欲作家書意萬重”,這“欲”字頗可玩味。它所表達的正是詩人鋪紙伸筆之際的意念和情態:心裡湧起千愁萬緒,覺得有說不完、寫不盡的話需要傾吐,而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處說起,也不知如何表達。本來顯得比較抽象的“意萬重”,由於有了這“欲作家書”而遲遲不能下筆的生動意態描寫,反而變得鮮明可觸、易於想象了。

  三、四兩句,撇開寫信的具體過程和具體內容,只剪取家書就要發出時的一個細節—— “復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又開封。”詩人既因“意萬重”而感到無從下筆,又因託“行人”之便捎信而無暇細加考慮,深厚豐富的情意和難以表達的矛盾,加以時間“匆匆”,竟使這封包含著千言萬語的信近乎“書被催成墨未濃”(李商隱《無題四首》)了。書成封就之際,似乎已經言盡;但當捎信的行人就要上路的時候,卻又忽然感到剛才由於匆忙,生怕信裡漏寫了什麼重要的內容,於是又匆匆拆開信封。“復恐”二字,刻畫心理入微。這“臨發又開封”的行動,與其說是為了添寫幾句匆匆未說盡的內容,不如說是為了驗證一下自己的疑惑和擔心。(開封驗看檢查的結果也許證明這種擔心純屬神經過敏。)而這種毫無定準的“恐”,竟然促使詩人不假思索地作出“又開封”的決定,正顯出他對這封“意萬重”的家書的重視和對親人的深切思念——千言萬語,惟恐遺漏了一句。如果真以為詩人記起了什麼,又補上了什麼,倒把富於詩情和戲劇性的生動細節化為平淡無味的實錄了。這個細節之所以富於

  包孕和耐人咀嚼,正由於它是在“疑”而不是在“必”的心理基礎上產生的。並不是生活中所有“行人臨發又開封”的現象都具有典型性,都值得寫進詩裡。只有當它和特定的背景、特定的心理狀態聯絡在一起的時候,方才顯出它的典型意義。因此,象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這樣,在“見秋風”、“意萬重”,而又“復恐匆匆說不盡”的情況下來寫“臨發又開封”的細節,本身就包含著對生活素材的提煉和典型化,而不是對生活的簡單模寫。王安石評張籍的詩說:“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題張司業詩》),這是深得張籍優秀作品創作要旨和甘苦的評論。這首極本色、極平淡,象生活本身一樣自然的詩,似乎可以作為王安石精到評論的一個生動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