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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淵明《諸人共遊周家墓柏下》賞析

陶淵明《諸人共遊周家墓柏下》賞析

  《諸人共遊周家墓柏下》是東晉陶淵明所做的一部五言絕律。

  陶淵明

  今日天氣佳,清吹與鳴彈。感彼柏下人,安得不為歡。清歌散新聲,綠酒開芳顏。未知明日事,餘襟良已殫。

  賞

  這首詩表現了大詩人陶淵明的浪漫情懷和超然胸襟。“感彼柏下人,安得不為歡。”不僅要自己快樂也希望已故之人也歡欣,彷彿不知是陽間還是陰間,也好像忘掉了過去和將來,只有陽間、陰間共同而盡情的歡樂。如果沒有浪漫的情懷和超然寬廣的胸襟怎麼會有這樣的幻覺和願望?“未知明日事,餘襟良已殫。”這一句詩與其另一首著名詩篇《遊斜川》中“且極今朝樂,明日非所求。”的詩句相同,都表達了一種“超然物外”志趣,非有超然的胸襟而難為也!

  今天的天氣好,吹簫彈琴心舒暢。能夠感知到,那松柏下長眠的故人,怎不為之而歡欣?一曲曲清歌散發著一陣陣新聲,一杯杯綠酒澆開了一張張笑臉。明天將會發生什麼不得而知,今天我確已得到了盡情歡樂!

  鑑賞

  這首詩就內容看,當是淵明歸田以後的作品。題目中的“諸人”,有的注本據《晉書·陶潛傳》載淵明歸田後:“既絕州郡覲謁,其鄉親張野,及周旋人羊松齡、龐遵等,或有酒邀之”,認為可能即是指張、羊、龐等一些人。“周家墓”,據《晉書·周訪傳》,周訪居住尋陽,與淵明的曾祖陶侃友好,把女兒嫁給陶侃的兒子。傳文說:“陶侃微時,丁艱,將葬,家中忽失牛而不知所在,遇一老父,謂曰:‘前岡見一牛,眠山中,其地若葬,位極人臣矣。’又指一山雲:‘此亦其次,當出二千石。’言訖不見。侃尋牛得之,因葬其處,以所指別山與訪。訪父死,葬焉,果為刺史,著稱寧、益。自訪以下,三世為益州四十一年,如其言云。”陶注本,據此而說:“周、陶世姻,此所遊,或即家墓也。”這些雖無確指之證,但可供參考。

  這首詩,篇幅簡短,內容平凡,但卻博得很多人的讚賞,當有其不平凡的`所在。說平凡,如“今日天氣佳,清吹與鳴彈。”“清歌散新聲,綠酒開芳顏。”寫在某一天氣候很好的日子裡,和一些朋友結伴出遊,就地開顏歡飲,或唱“清歌”,或吹管樂和彈奏絃樂以助興。這都是很普通的活動,詩所用的語言也很普通。說不平凡,因為所遊是在人家墓地的柏樹下,要“為歡”偏又選擇這種容易引人傷感的地方。在引人傷感的地方能夠“為歡”的人,不是極端麻木不仁的庸夫俗子,應該就是胸懷極端了悟超脫,能勘破俗諦,消除對於死亡的畏懼的高人。淵明並不麻木,他明顯地“感彼柏下人”死後長埋地下所顯示的人生短促與空虛;並且又從當日時事的變化,從自身的生活或生命的維持看,都有“未知明日事”之感。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為歡”;還能做到“餘襟良已殫”,即能做到胸中鬱積盡消,歡情暢竭,當然有其高出於人的不平凡的了悟與超脫。以論對於生死問題的了悟與超脫,在淵明的詩文中,隨處可見,如《連雨獨飲》:“運生會歸盡,終古謂之然。”《五月中和戴主簿》:“既來孰不去,人理固有終。”《神釋》:“老少同一死,賢愚無複數。”“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輓歌詩》:“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歸去來兮辭》:“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這是一種自然運化觀、樸素生死觀,比起當時“服食求神仙”、追求“神不滅”計程車大夫,不知高出多少倍。

  這首詩,就其思想內容言,黃文煥《陶詩義》評:“‘未知明日事,餘襟良已殫。’結得淵然。必欲知而後殫,世緣安得了時?未知已殫,以不了了之,直截爽快。”蔣薰《陶淵明詩集》評:“通首言遊樂,只第三句一點周墓,何等活動簡便。著俗手,則下許多感慨語,自謂灑脫,成粘滯。”王夫之《古詩評選》評:“‘餘襟良已殫’五字為風雅柱。”邱嘉穗《東山草堂》陶詩箋評:“此詩盡丘墓生悲舊案,末二句益見素位之樂,雖曾點胸襟,不過爾爾。”都頗中肯。就語言形式言,則它的簡短,它的平凡而又不平凡,又正如鍾《詩品》所說的:“文體省淨,殆無長語;篤意真古,辭興婉愜。”溫汝能《陶詩匯評》所說的:“陶集中此種最高脫,後人未易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