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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詞水調歌頭的賞析

蘇詞水調歌頭的賞析

  近來有些顛狂,你知道的,就是那種單打獨鬥(獨處)慣了的人,沉溺於某事物後會有的狀態,似有所發現,於是就有些文字不吐不快。

  迷戀東坡先生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月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星期,窩在大路園的一樓角落,沒網沒老公,連喜歡的書都在家,只得一邊碼老公交待的任務,一邊聽龔琳娜唱蘇東坡的明月幾時有,覺得該女士唱得真爺們,東趣寫得真絕。好久沒這樣認真底寫論文一樣地講點人文的東西了,胸中擠了好些話,不知道扯哪個話頭講起。也不知道我導師看了這樣的論文,會不會氣得想用戒尺拍我。還是從讀書那會子開始,方便我找到寫人文類論文的感覺,你知道的,丟開人文書籍很久了。

  在前湖校區的時候,人文學院有次安排了一個特別高大上的演講,來者是人民大學語言文字點的博導,該導師名字我忘了,但他講的那一課,我是怎麼著也難忘。講的內容是“論‘王冕死了父親’一句的源起”之類的。當時那個盛況喲,同學們那個激動,中文系的都去了,還有其他上大課時沒見過的人也去打了醬油。禮堂裡滿滿的都是人,我裝腔作勢很認真地聽,現在回憶起來,記得真切的就只有“王冕死了父親”這句話,其他的一概忘光了。但是,當時真心覺得老師好牛B啊,就這麼個句子,能扯上一個多小時,愣是把我聽傻了。恍惚兮,唯有那種高大上的感覺尚有餘味。現在猜一下,大概是講這個如此白話的表達句式是怎麼演變而來的吧,是語言文字學的範疇,如果圈裡有高人,請盡情鄙視我的水平吧!今天我要講蘇詞的情感張力,大概就是想直逼這個老師講授的效果。閒話少敘,開始掰。

  蘇東坡,人都說他曠達,要我說,曠達這種東西,是用來安慰自己的是留在文學作品中的,因為事實上,東趣先生行事待人也有失之刻薄的地方呢。大凡有才的人或多或少有這個鳥德性,看不上那等比自己蠢的,甚至懶得裝出謙和的樣子,一幅老子不帶你玩的表情。這個且表過不提,就只提明月幾時月這詞的情感是怎麼啟承轉合的,這情感的背後又有著怎樣的張力,為什麼會最終以這樣的形態呈現,留給後人的又是怎樣的況味?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幾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琦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觀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詞很大,很自戀。因為這詞裡你看不見其他的人,你能看到的是天人(東坡自己)、天宮、月亮,還有整個人的群體。最後一點很重要,人的群體,為什麼當個體的情感上升到群體後,我們感到了救贖——難道是因為,得知其實大家都一樣苦逼後的釋懷麼?為什麼當個人的情感上升為人類的普遍情感時,你便不覺得這詞小家子氣,反而有種無比高大、莊嚴的味道。為什麼?你去找文學人類學以及心理學相關的書找答案吧。其實,東坡寫這詞時,眼裡可沒有想別人,他想的是自己,表達出來後的作品就是有人的“神性”——普遍的人性。為什麼?你去找十萬個為什麼,裡面有解釋關於天賦這種東西的內容。

  東坡先生才高,不得志自求外放為官,本想與兄弟團聚,耐何又不成。那時不像現在,想誰了,發個微信騷擾一下,非常方便,所以現在人情感浮躁而變幻無蹤。他那時,心裡苦,別說聽到兄弟的聲音了,就是看信都難。一個人在外做官打拼,據說他當時身邊有一個解意的小妾,可怎麼替代得了親情。尤其是過中秋節,人家都親人團聚了,他永遠只是隻身一人。插話:所有的藝術家都是孤獨的,他們閉上眼睛,用心看見世界。其實,我真想說,若果然兄弟在一起時,這首千古第一詞就沒了。

  好了,置換下情境方便理解。如果是我們自己,一個人在城市工作,平常公務纏身,一旦閒下來,一個人的時候,拿什麼打發時光,愉悅自己?尤其是萬家賞月時,你卻一個人,孤獨得可恥,翻遍手機就是找不到個人聊天,其實你真的很想發瘋開車到某個山邊去看月亮,就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能陪你瘋,甚至連找個陪你說幾句不著邊際的話的人都難。你就只是一個人。這個時候,你怎麼辦?各種自救方法有木有?看電視、打電動、對著微信發英雄貼騷擾別人(哦,這裡插播一個關於女神林徽音的故事,該美女在國外留學時,同時給四位男士寫信,大意是國外求學不易、精神苦悶需要朋友求聊天通訊之類,這幾位分別就是大詩人徐志摩、大哲學家金嶽霖,還有那誰誰誰。具體情節自己網上百度。為避免被眾粉絲打S,我要表白一句,我也是林粉,女神的魅力就在於,她說出這樣的話不矯情而且能得到紳士們的回應,我這等矮窮挫膜拜之啊。所以小鮮肉們,別去想瓊瑤阿姨的鬼情節了,那太沒有營養)。當然那些有自己愛好並能長年累月沉浸其中不覺厭煩的人,請略過,因為你們已經不需要任何物和人去搭救你們,你對這種痛苦沒體驗,請不用看下文了,謝謝。

  有痛苦體驗的人們思維跟上,雖然來自外面的搭救治標不治本,但是都有很好的緩解作用,你祈福這種量變帶來的可觀質變吧。自救,頗文藝而不害人的方式是,開始自言自語以及自戀,目的是找到自我存在感。譬如,你可能在微信上寫道:西江月,秋風乍起,念九華山中明月夜,你我把酒聊天,BLABLA,總之些不著邊際的話。好了,你表達完了,等著豐收。一群不明真相的群眾開始圍觀你,因為他們一樣的無聊,開始有人點贊,有人說,啊,你真是有情調,你那時跟誰喝酒來著,或者問,你在哪裡看月,或者乾脆說這真是文藝範的楷模。其實泥瑪,你想說你很苦逼,中秋沒人陪正在微信上釣魚麼?其實大家深想一下都會知道,但是他們沒法深想,因為無法理解你的境況。也許你就只是需要有個人說,是不是覺得孤單了啊,要不要一起賞個月喝個茶聊個天哪?!

  而東坡先生連這點虛無飄渺的希望都沒有。他喝著酒,痴望著月亮,你想讓他哭著寫下“小樓昨夜又東風”麼?不可能,他的苦逼還沒到李煜那個程度。他只是無聊了,想家了,想有個知心的人聊天。可是,NOBODY。這種狀態,不僅在節假日,也更在人生的每一天,你瞭解東坡就會曉得,他真正玩得好的就佛印和尚,兩人能聊到一塊去還很開心。(你有這樣朋友嗎?一直在身邊,已經看透了他是什麼樣的人,卻不厭煩。就是張愛玲講的'那種棋逢對手式的談話物件。)怎麼辦呢?佛印

  不在身邊哪。他只好痴望著月亮,把月亮當朋友了。請注意,這是賣萌的開始。

  我們對著月光菩薩會說什麼?會說,好圓好亮的銀盤啊。可東坡的萌不是這樣賣的。

  他說的是問句:這麼皎潔的明月啊,是幾時就有的,青天你知道嗎?(他說這話其實不是真問,是他的一種情感在作怪:月亮恆常久,一定看慣人世悲歡離合,今天,你可是紮實地看見我也這樣了。)你們是不是也看見了我是怎麼下凡的,話說,天宮之上是什麼年代了?還是那樣每天歌舞無憂的麼?這人間真是苦逼啊,我想乘一陣風飛昇算了。可是天上一定很冷清吧,不見得有人間這樣溫暖斑瀾。還是算了,別回得太早。夜已經深了,我睡不著啊,想心事呢,想胞弟子由,你這麼明晃晃的亮著是鬧哪樣?真是撓人心啊。透過窗子望,月亮並不說話,她只是圓著。其實又不關你的事,月亮時圓時缺,圓時美滿,缺時也耐看,就像人一樣,難得時時團聚,千古以來都如此啊,又豈止我一個孤獨?只要我們兄弟都平平安安的,像這樣的晚上,縱身處異地,賞這樣一輪明月,也是歡喜無比的啊。

  東坡先生的詞寫完了,他的自我救贖也就達到了,於是,他舒心地睡覺去,因為情感理順了,他不再糾結。這就叫想得開放得下!可是若要說,你讀這詞的時候看到的僅是清麗雄闊,我便要說這畢竟膚淺了些,我們讀這詞的時候也應該讀到詞意背後的糾結纏綿。這些美的意境不是從天下掉來的,這樣的最終成果,來自情感不得滿足的辛苦跋涉,唯有理解了那裹沙成珠的過程你才能懂得,這世界上哪有天生曠達的人啊,這世上又哪有那等徹底灑脫的性子。有些人,有這種灑脫性子,我說白一點,是他的智商情商還沒發展到能理解那種痛苦的份上,比如粗神經的人(其實非常羨慕這種人啊,有木有!)或者他的人生根本沒給他那種體驗,無論是間接還是直接的,都木有,比如孩子。區別很大的,有人根本不存在掙扎,多數人不過是掙扎多久解脫的區別,極少數人掙扎解脫了還能帶著世人解脫。那少數人在不斷地言說這個過程,描述那種狀態,像是終極的真理,你似乎懂了,你似乎開懷了,其實,你只是隔著玻璃感受了那永遠被延遲的月光。等到哪天,你靜了,你站在那裡看月亮,痛苦犁過你的心田,你才算是沐浴了月光的清輝,才算可以體味一下問青天的況味。

  可以說,在蘇詞中,我們能看到人們常說的人生三重境界。第一重,看山是山。第二重,看山不是山。第三重,看山還是山。東坡的情感承轉是這樣的。第一重:真實體驗,他見月圓了,中秋夜想家了,沒人陪。他自己又外放的事實真是苦逼,此情難以排解,開始糾結。第二重:糾結苦海,一邊猛看月亮一邊胡思亂想,看著看著,發現月亮真是美啊,這千古的月真是不凡,天地間該有些怎樣的秘密,他真想回天宮去看個究竟。第三重:釋懷,月亮還是月亮,苦還是苦,他回到本色,事實變得不那麼令他受不了。第三重中,他只是觀察這苦這圓缺,既然無能為力,所以祝願人安好便是晴天。他在表達的時候,苦處是明確流露了的,但更多的是自圓其說式的寬解和對明月的喜愛。可見同志們,愛自然,能幻想是多麼重要,因為你會發現你的情感在一兜圈回來後竟然變得不再痛苦,看世事也會達觀。可是,釋懷這種東西不能過多言說,說多了就不真實,也就變得更痛苦。李白是個最好的例子,回回看他的詩,你以為他老人家終於不愁苦了,可是下回你再看,還是會發作。哎,無解。

  我想說的說完了,你想明白的明白了嗎?大概沒有,老陶說過一句話:“絕知此事需躬行”,特別早熟有天賦的人不在此列。

  再補一句,如果下次不開心了,不妨體驗一下,情感轉承是不是也這樣?開始是發現真苦,後面開始亂想,想著想著因為某些事你又暫時覺得不苦了?

  記得有朋友轉給我的一個截圖,上面調侃人們過度解讀魯迅先生的文章。比如,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解讀了一大段,讓人啼笑皆非。魯迅有知,會瘋,直接後果就是,他若在意、從此便不再說話了,因為被曲解得厲害。我這上面一大篇廢話,大抵若此吧。不過東坡若知道了,頂多說一句“你放屁”(這話他說得出口,你去看他和佛印兩個的和詩,經常是屁來屁去的,有詩為證:一屁打過江),就又該幹嘛幹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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