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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中的漁文化研究

《詩經》中的漁文化研究

  【導讀】《詩經》反映周初至春秋中葉社會生活面貌的《詩經》,就整體而言,正是這五百年間中國社會生活面貌的形象反映,其中有先祖創業的頌歌,祭祀神鬼的樂章;也有貴族之間的宴飲交往,勞逸不均的怨憤;更有反映勞動、打獵、以及大量戀愛、婚姻、社會習俗方面的動人篇章

  《詩經》作為儒家經典,歷來備受關注,關注點不僅僅在於它是儒家的思想寶藏,也在於它全面而系統地反映了當時的社會面貌,正如孔子所說:“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論語·陽貨》)讀《詩經》甚至可以多識鳥獸草木蟲魚,從這個意義上講,它可以說是當時的一部百科全書式的作品。《詩經》反映社會生活的廣度與深度,遠遠超過其他先秦文獻。其中有反映社會性質的,有反映婚姻愛情的,有反映征伐行役的,也有反映當時農業以及其他各種生產活動的。因而,透過對《詩經》的考察,我們可以窺見當時社會的一些文化面貌。本文擬從《竹竿》、《穀風》等涉及到捕魚的篇什人手,來研究當時的漁文化。

  通觀《詩經》全書,雖未發現專章描寫打撈捕魚的詩篇,但有數篇詩作在行文中提到了捕魚,這些詩篇有《召南·何彼矣》、《邶風.穀風》、《邶風·新臺》、《衛風·人》、《衛風·竹竿》、《齊風·敝》、《風·九哉》、《小雅·魚麗》、《小雅·小》、《小雅·采綠》以及《周頌·潛》等。就其分佈而言,這些詩篇多在國風部分,但亦見諸雅頌部分;就其內容而言,涉及到用魚祭祀、用魚宴、捕魚工具以及所捕獲的魚的種類。本文將重點闡述詩篇中所提到的捕魚方法及工具以及所捕獲的魚類。

  先看捕魚方法及其工具。

  《詩經》中提到的捕魚方法之一是的。無論是《何彼矣》,還是《竹竿》,抑或是《采綠》都提到了這一捕色方法。這種捕魚方法很早就有了。考古學家在西安半坡文化遺址中,就發現了大量骨制魚鉤,這足已證明,釣魚這種捕魚方法在距今大約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時期已經發現。

  至於釣魚的工具,自然主要是由釣竿、絲線以及釣鉤組成。一般說來,竹竿的選擇需要纖長細小的竹子,就是《竹竿》提到的“籍箱竹竿”。毛亨《毛詩故訓傳》(以下簡稱毛《傳》:“籮,長而殺也。”清代陳奐《詩毛氏傳疏》(以下簡稱《傳疏》):“殺者纖小之稱。”古代衛地產竹,人們選取其中細長的竹子來做釣竿是可以理解的。其中原理就是細長的竹竿不僅伸得長拋得遠,而且很輕便。釣線的最佳選擇莫過於絲線。“其釣維何?維絲伊”,(《何彼裱矣》)許慎《說文解字》(以下簡稱《說文》):“,釣絲繳也。”鄭玄《毛詩箋》(以下簡稱鄭《箋》):“以絲為之綸,則是善釣也。”絲線之所以能成為當時最好的天然釣線,大得益於它細小耐用且不易被水中的魚發現。釣魚結束後,人們會將釣線纏繞好以便儲存,下次開釣時再將它解開系在釣竿上。這正如《采綠》所寫:“之子於釣,言綸之繩。”

  《詩經》中提到的捕魚方法之二是梁配合使用的.方法。這種方法在《穀風》、《敝》、《小》都出現過。《穀風》中的“毋逝我梁,毋發我”與《小》中的“無逝我梁,無發我筍”表達一致。在古代漢語中,“毋”常與“無”相通用。有意思的是,一提到,就會提到梁,二者形影不離。在《敝》中也是這樣,“敝在梁,其魚”。由此看來,這二者是配合使用的。朱熹《詩集傳》(以下簡稱《集傳》):“梁,堰石障水而空其中,以通魚之往來者也。,以竹為器,而承梁之空以取魚者也。”這大約能說明這種捕魚方式的操作辦法。

  梁到底為何物?由朱熹的解釋,我們不難看出“梁”的面目,那就是壘石堆土來隔開寬闊水域,在中間特意留一些缺口,以供魚兒通往。在梁的缺口處安上“”就可以捕魚了。“”在朱熹的解釋中只是一種竹製的捕魚工具,至於具體形制,語焉不詳。《辭海》解釋為:“捕魚的竹籠。大口窄頸,腹大而長,無底,頸部裝有細竹的倒須,捕魚時用繩子縛住籠尾,魚能人而不能出。”這種捕魚工具現今許多地方依然在使用。

  《詩經》中提到的另外一種與梁相似的捕魚方法就是《魚麗》中的“”。毛《傳》:“,曲梁也,寡婦之也。”《集傳》:“,以曲薄為,而承梁之空者也。”《傳疏》:“《釋器》曰:‘婦之謂之留。’是寡婦之也。孫炎曰:‘冒,曲梁,其功易,故謂之寡婦之。’然則曲薄也,以薄為魚,其功易,故號之寡婦耳,非寡婦所作也。”以上註釋雖一致表明了“”作為捕魚工具,是非常容易且有功效的,但依然未講明“”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器具,相反還增添了“曲梁”、“曲薄”這些生疏的名稱。

  《說文·網部》對“”的解釋是:“曲梁,寡婦之。魚所留也。從網、留,留亦聲。”清代蕭風儀《婦之謂之冒解》:“此實竹器,與筐籠相似,口闊頸狹,腹大而長,無底。施之,則以索束其尾,喉內編細竹而倒之,謂之曲薄,人則順,出則逆,故魚入其中而不能出。謂之者,,從網從留,言能留魚而不使去也。多就曲梁施之以承其空,人不必入水,雖婦人亦能用。”其實這恰好是在解釋“”,混淆了“”與“閏”。很多辭書也多以為一物而異名。既然“冒”被訓釋為“曲梁”、“曲薄”,就應該有別於一般梁相合的直梁。朱駿聲在《說文通訓定聲·孚部》訓釋“”時認為:“以土若石堰水為關空曰梁,曲簿為器,其口可入而不可出,以承梁空捕魚者曰。而以曲簿為梁,令魚可人而不可出謂之冒,冒非而其用如,故曰婦之,如吾蘇(江蘇)蟹之類是也。”這明白地說出了“曲梁”本身就是用竹薄作梁來圍魚,而非用土石來作梁。黃金貴教授以為:蓋梁相配合,猶夫婦然。凡梁必設缺口,呈凹形,可暗喻婦;置於缺口,為補缺凸口之器,喻指夫。今惟置曲箔而無,較簡陋易設,但魚依然可留止而獲,誠如朱駿聲所言“非而其用如”,故《說文》等喻稱為“寡婦之”,又申之曰“魚所留”,以此對“曲梁”作形態、功能之描寫。他最後總結說,冒是彎曲圍插水中、不開缺口、無配合而能留止魚、可單獨捕魚的曲梁或曲箔。(黃金貴,《古代文化詞語辨考·寡婦之》)這樣一解釋,讓人豁然開朗。《詩經》中提到的捕魚方法之三是網捕魚法。《新臺》、《人》、《九哉》這三篇作品中都涉及到了這種方法。網捕魚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說文解字》裡說:“網,庖犧氏所結繩以漁也。”傳說歸傳說,據柳志青、柳翔在《新石器時代早期華域先民的漁獵》一文中考證,新石器時代早期,先民就曾使用網墜和木浮標。“網”也很早就進入漢字系統,也能說明它的歷史久遠。(柳志青、柳翔,《新石器時代早期華域先民的漁獵》)商承《殷文字類編》謂甲骨文的“網”字,“像張網形”,左右兩邊是插在地上的竹竿,中間掛的是網。(商承,《殷文字類編》)可以看出先民是用網來捕獵鳥獸的,繼而發明細孔網,後才用來捕魚蝦。這種方法不僅悠久,而且廣泛多樣,單就《說文解字》而言,其中共收“網”部字34個,新付字3個,重文12個。(孫玲玲,《<說文解字>“網”部字與古代漁獵文化》)此足見網的種類之多,正因種類之多,可推知使用之廣。

  《詩經》裡提到的網捕魚,似乎只是佈網的方式,沒有撒網。“魚網之設,鴻則離之”(《新臺》),“施穢穢,壇發發”《人》,以及“九最之魚”(《九最》),都是佈網水中等魚來上網。網眾()至今常見,其形制就不必多言。而“九聶”的形制,歷來眾說紛紜。毛《傳》:“九最,纓,小魚之網也。”鄭《箋》:“設九聶之網,乃後得之魚。”似乎認為九最是一種大。《爾雅》:“纓謂之九哉,九最,魚網也。”郭注《爾雅》:“九哉,今之百。”唐代陸德明《毛詩音義》(以下簡稱《音義》)也持此說:“今江南呼纓為百網也。”清代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以下簡稱《通釋》)認為,纓、數一聲之轉,纓就是《孟子》所說的“數”,就是密網。這正與毛《傳》相同。按照詩義,以小網不可捕大魚,喻朝廷之不知周公,處之不得其所。以此推究,九最解釋為捕小魚的網較為的當,且有《韓詩》的“九最,取蝦也”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