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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幽默藝術三題

《詩經》幽默藝術三題

  《詩經》的幽默藝術大致分為政治諷刺性幽默、戀人間調侃性幽默和日常生活喜劇性幽默三種類型。具體的來看下文!

  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在文學史上有著重要的意義,對它的研究也是層出不窮。然而筆者發現人們在研究它的藝術成就和特點時,多從“賦、比、興”的角度進行論述。其它角度的研究尚待開發,尤其是討論《詩經》的幽默性藝術,更是寥寥無幾。除了王以憲《談<詩經>的幽默藝術》專門談到外,筆者尚未見過其他系統討論《詩經》幽默藝術的文章。

  聞一多先生早在《詩經新義》中就獨具慧眼地指出:《豳風·狼跋》充滿了詼諧戲謔的幽默情調。但這只是《詩經》中眾多以諷刺性手法來表現其幽默性的一種。其實,《詩經》的幽默性幾乎表現在各種場合之中,其表現手法也是豐富多彩的。按照筆者對幽默性的理解,幽默是一種在特定的環境氣氛中借詼諧戲謔或隱喻通俗的語言來表達作者內心情感,以此達到更加貼切或意想不到藝術效果的特殊表現手法。這種表現手法可以使文章更加形象生動,情感得到更加酣暢淋漓地宣洩。具體而言,它又包括喜劇性的幽默,諷刺性的幽默,歡快性的調侃幽默,溫和性的勸戒幽默,甚至還有黑色幽默。據此,筆者將《詩經》的幽默藝術大致分為政治諷刺性幽默、戀人間調侃性幽默和日常生活喜劇性幽默三種類型。

  一、政治諷刺性幽默

  政治諷刺性幽默在《詩經》中佔有很大的比重,筆者粗略統計有50多首,佔幽默性藝術詩歌的一半以上。在這類作品中,作者更多地是用隱喻性的手法呈現矛盾,以此揭露諷刺物件的醜惡本質。詩人或用委婉的語言、或用風趣的言辭、或用形象的隱喻,辛辣地諷刺統治者的無恥和卑鄙。筆者認為,對統治者的荒淫行為或腐朽庸俗固然可以採取直接勸戒或強烈痛斥的方式,甚至不惜尸諫,然而這種剛烈的方式有時很難達到預期的效果,而以幽默性的諷刺手法卻往往能收到出人意表的成效。如《鄴風·新臺》、《鄘風·君子偕老》、《鄘風·牆有茨》、《魏風·碩鼠》、《唐風·山有樞》、《陳風·株林》、《齊風·雞鳴》、《豳風·狼跋》、《小雅·賓之初筵》、《小雅·角弓》等等,就是典型的代表。就作品的實際情況而言,《詩經》中的政治諷刺性幽默又可以分為以下幾種情形。

  其一,透過描寫夫妻間的對話調侃來表現政治諷刺性幽默。《齊風·雞鳴》:“‘雞既鳴矣,朝既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東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這首詩描寫妻子勸告丈夫不要貪戀枕蓆,以免耽誤朝政,從側面諷刺了朝官的懶惰腐朽。整首詩採用了夫妻對話的方式,其中妻子鄭重的言語只是引子,其丈夫用特定的調笑詞語,如“蒼蠅聲”排解“雞鳴聲”,“月光”笑解“東方之明”,則是詩歌蘊涵詼諧的旨趣所在。詩中那調侃詼諧和插科打諢式的語言使得整首作品充滿了戲劇性的幽默,不僅使人忍俊不禁,同時也將身為官吏的丈夫那種懶散猥褻的形象刻畫得栩栩如生。在這裡,作者雖然沒有直接發表任何評論,但是褒貶和諷刺的意圖可謂不言自明,且鞭辟入裡,入木三分。借用魯迅先生的話來說,正所謂“無一貶詞,而情偽畢露”。再看《豳風·狼跋》:“狼跋其胡,載疐其尾。公孫碩膚,赤舄几几。狼疐其尾。載跋其胡。公孫碩膚,德音不瑕。”這首詩是描寫一位養尊處優的貴族公子的醜態,諷刺貴族統治者的道貌岸然和裝模作樣。根據朱熹《詩集解》:跋,踐踏。疐,踩踏,跌倒。膚,通“臚”。“碩膚”與“鴻臚”意同,相當於現在所說的“大肚子”。“德音”為夫妻互稱的一種雙關語。在詩歌中,貴族公子的妻子嘲笑丈夫雖然身體碩大,穿著華麗寬大的禮服,走起路來就像一隻肥胖的狼,前傾後仰,小心翼翼地向前邁步,怕踩到了脖子上垂下的鬆散的肉;謹慎地向後坐吧,又怕腳跟踏著了拖地的尾巴。這樣一副笨重艱難行走的姿態把貴族公子那臃腫素餐的醜態刻畫得惟妙惟肖。其實穿著朝服走路的確很艱難,《論語·鄉黨》中記載孔子穿朝服走路也是“衣前後,襜如也”。然而其妻子用善意調笑的口吻把這演繹成了“一幅漫畫式的詩歌”(聞一多先生語)。這充滿幽默氛圍的聲情並茂的有聲有色的動漫劇,使得我們在享受幽默和領略情趣的同時,也有了視覺上的快感。故王以憲先生將此視為“漫畫式的形象幽默情景劇”。同時我們也可透過這漫畫式的幽默感受到委婉而誇張的諷刺意味。

  其二,用俏皮的語言和微妙的筆調揭示矛盾。進而達到反諷幽默的藝術效果。在《鄘風·君子偕老》中,作者描寫了一位貌似美麗而內心骯髒的貴夫人(有人認為是衛宣姜)。詩中用大量的篇幅賦陳了這位貴夫人的服飾和容貌:以“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刻畫她華麗的首飾;以“鬢髮如雲,不屑鬈也”形容她瀑布般的秀髮;以“揚且之皙也”、“子之清揚,揚且之顏也”描摹她細嫩的白膚,清秀的容顏;以“象服是宜”、“玼兮玼兮,其之翟也”描繪她禮服的鮮豔華麗。作者濃墨重彩且精雕細刻地描繪和刻畫這位雍容華貴的貴夫人,讓人覺得她似乎是道德高尚、心靈純潔的君子,然而作者又用微妙之筆寫到:“子之不淑,雲如之何?”從而捅破了她那虛偽華麗的外衣,讓人認識到其品質的卑劣和靈魂的骯髒。這種看似讚揚,實則諷刺的先揚後抑的手法,能夠給讀者造成一種強烈的心理反差,從而實現前後對比反諷的幽默藝術效果,使人們更好地看清統治者醜惡的本來面目。在《鄘風·牆有茨》中,作者用委婉含蓄的隱語“牆有茨,不可埽也”、“牆有茨,不可襄也”、“牆有茨,不可束也”,一唱三嘆地反覆陳述宮闈裡的醜事,諷刺揭露統治者的淫亂。由於受當時“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觀念的影響,作者要揭露這荒淫的醜事,但又不可詳盡地道說和宣揚,於是只好在敘事角度和陳述方式上做文章。故作者在開頭用比喻的方式,形象地說明後宮的纏綿醜事如牆上長的蒺藜一樣,永遠沒辦法剪除乾淨,收拾清理。這樣一來就讓讀者自然而然地聯想到後宮是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骯髒之處。面對滿盈的醜惡,詩人故意用“不可道”—“塞”,說明衛宮闈的醜事的確讓人難以啟齒;接著又用“所可道”—“張”。表明壓抑在心中的憤怒實在難忍而不得不去揭露;最後再畫龍點睛式地用“言之醜也”—“合”,道破事情的本質。這一“塞”、一“張”、一“合”的俏皮筆調。將作者那風趣的情意和反諷幽默的手法表現得淋漓盡致,巧妙地揭露了衛國統治者卑劣的品質和道德的敗壞,有著出人意表的諷刺幽默效果。作者精簡的概括,簡潔的隱語,含蓄的婉言,給讀者留下了無盡的想象和回味的空間。這種意在言外的含蓄的表達方式和敘事手法,給人一種心領神會的幽默感和“含淚地微笑”的諷刺意味。這種委婉的諷刺手法與我國傳統的中和審美取向相類似,也很自然地讓人想起古代與“尸諫”相對的“優諫”傳統。

  其三,採用誇張和比喻的手法將美與醜加以比照,對統治者的殘暴無恥和昏庸腐朽進行幽默性的嘲弄諷刺。在這類詩歌中,作者大多用譏笑嘲弄的口吻,採用誇張和比喻的手法將美與醜進行對照,從而產生巨大的反差,形成強烈的戲謔性的幽默效果,以達到諷刺和痛斥統治者的目的。《邶風·新臺》諷刺衛宣公厚顏無恥,強佔兒媳為妻。詩歌開篇透過“新臺有泚,河水瀰瀰”的比興手法著力描寫迎親前的歡慶場面;接下來並不去直斥衛宣公強娶兒媳為妻,而是設身處地地代齊女想象未來的丈夫本應該是奇偉英俊,不料卻嫁了個癩蛤蟆似的醜老頭——“燕婉之求,籧篨不鮮”。(據聞一多先生的考證,籧篨,即癩蛤蟆。)諷刺非常辛辣,前後比照產生了巨大落差,給人啼笑皆非的濃厚的幽默感和“含淚地微笑”式的憐憫情懷,從而產生出一種“侏儒巨人,戲謔為耦”般的藝術效果。(東漢李尤《平樂觀賦》)事實上,作者也正是希望透過這種戲謔的語言和強烈的諷刺幽默藝術來痛斥統治者的卑鄙無恥。《唐風·山有樞》首章描寫了一個擁有大量的錦衣繡裳和香車寶馬的貴族,因吝嗇而“弗曳弗婁,弗馳弗驅”,以此嘲笑和挖苦那些“老葛朗臺”式的守財奴最終只能落得個“宛其死矣,他人是愉”——死後為他人做嫁衣裳的可悲下場。這種戲謔調笑的口吻使整首詩歌充滿了滑稽的幽默氣氛,讓讀者忍俊不禁。當然,詩歌中流露出的及時行樂和縱情享樂思想是不可取的,但是讀者應該透過這些表象看到詩歌所要表達的真實情感和內在思想。

  二、男女戀情間調侃情趣性幽默

  《詩經》中描寫男女戀情的詩歌很多,有描寫主人公思慕心中的偶像的,有表現男女之間幽會情景的,還有描寫戀人間打情罵俏的,等等。這些反映愛情的詩歌表現手法五彩繽紛,同時筆者還發現這些詩歌中充滿著調侃的幽默情趣。這或許是男女戀人間微妙的關係和特定的場合決定的,同時也與各國的風俗民情不無關聯。

  首先,運用特殊的語言和巧妙的環境描寫,刻畫主人公思戀心儀佳人的心情和情態,勾畫出一幅聲情並茂的幽默漫畫。《邶風·匏有苦葉》描寫了一個女子在濟水岸邊等候情人的情景。首章寫女子在濟水津口靜候情人的所見所感:由浮在水上的帶有枯葉的葫蘆聯想到情人將來濟水相見的情景,又怕濟水漲浮不定而時深時淺,給情人濟水相會帶來不便,於是替他出謀劃策——“深則厲,淺則揭”。次章寫女子見濟水已經上漲,尚未見到情人時的焦急,而此時那該死的野雞求偶的叫聲“有鷕雉鳴”更加撩撥起她芳心的盪漾。第三章寫太陽初升,東方魚白,群雁齊鳴,而情人還沒有出現,她心情如焚,心中默默唸道:“士如歸妻,迨冰未泮”,將自己內心深處的實言吐露出來。末章寫女子痴情地守侯情人,拒絕渡河,直接傾訴出對愛情的忠貞。在這首詩歌中。作者多次用隱語映襯女主人公的焦急情懷:那一次次望穿秋水式的期盼,最終換來的是一次次深深的失望。本來要渡河的是女主人公的情人,然而艄公卻招手要她渡河。詩中的環境渲染和語言描寫,無不給人以滑稽可笑之感,同時更讓人瞭解到女主人公對情人的專一和愛情的忠貞。《秦風·蒹葭》表現的是一種追求意中人而不能如願的惆悵的心情。作者用素描的手法勾畫了一幅如煙如霧的朦朧畫面,主人公徘徊在河畔,似乎看見意中人就在河對岸,他急切地想跑去見她,可惜這惱人的曲折的河水阻擋了他的步伐,於是只好順著上游蜿蜒的堤岸去尋她,但道路艱難且漫長,順流而下去找她,好像又在水中央。總之,上天好像故意難為他,使他永遠無法到達,不能擁有心中的佳人。另外《衛風·伯兮》中的“其雨其雨,杲杲出日”也具有同樣的幽默色彩。可見,作者巧妙地借景抒發出了意中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惆悵情懷,其中詼諧打趣的語言更使得整首詩瀰漫著幽默情趣。

  其次,在情人幽會的詩歌中,戀人之間相互調侃戲弄的打情罵俏的語言和細緻的動作描寫也體現了這種幽默意味,給人一種欣賞喜劇相聲般的感覺。《國風·召南·野有死麕》:“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這首描寫男女幽會的情歌有著諧謔的技巧和幽默的韻味。詩歌前兩章以敘述者的口吻描繪了一對情侶在野外相會的愉快場景,特別是“有女懷春,吉士誘之”兩句,更是將情侶間相互嬉笑的打情罵俏的場面刻畫得細微逼真。直露出詼諧歡快的情調。然而西漢今文學家卻認為《周南》、《召南》受文王之教化,時人以禮相剋,堅守貞節,青年男女不會結識私情,即使發於情,也會止乎禮義。林庚先生說得好:“如果對方真是個強暴,何以又稱之為‘吉士’?而女子既然要抗拒這個強暴,自然可以放狗出來咬他,還擔心什麼‘尨也吠’呢?這顯然是講不通的。”末章“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假設女子的口氣告戒男子“要輕輕地走,不要碰到我的佩巾,不要驚動狗叫”,以虛設的情境又將男女幽會時擔心受怕的心情表現得淋漓盡致,從而增加了詩歌的風趣和幽默。《邶風·靜女》則勾畫了一個熱戀男子心理情感微妙變化的曲線圖。開始描寫男子赴約,想象佳人早已在城牆的角落靜候,當自己到達時卻不見心儀偶像,焦急不安,張皇失措,只好“搔首踟躕”。這種形象細緻的典型動作描寫讓人黯然發笑,同時也深深地體會到男子焦灼不安的種種情態,感覺到男子的憨厚朴實。接著寫相見時男子接受靜女贈送定情信物的情景,歡悅的心情溢於言表。最後寫男子沉浸於甜蜜幸福的回味中,表現出戀人之間所特有的一種愛屋及烏的微妙心理。作者用奇妙幽默的筆調,表現了沉浸在熱戀中的人的狂熱,讓人們瞭解愛情的力量足以使人失去理智。《邶風·終風》:“終風且暴,顧我則笑”也是開門見山地以戲弄笑謔的歡快的`筆調將男女戀人間親密無間的關係表現出來,男主人公最初一見到情侶便笑鬧不休。然而“謔浪笑敖”的愉悅過後,男方卻一去不回,使得她只能空憶那惹人愁緒的往事;想到這些,心中不免陣陣憂傷——“中心是悼”。這種心情的曲折變化全隨主人公的情感喜怒而變化。而《鄭風·將仲子》無疑是這類詩歌的佼佼者。詩中刻畫了一位少女希望自己的戀人能夠前來與自己約會,但又怕別人察覺的矛盾心態。少女雖然很愛情侶,但懾於父母、兄弟、旁人之言,只好反覆地告誡自己的情侶不要“逾我裡,折我樹杞”、“逾我牆,折我樹桑”、“逾我園,折我樹檀”。其實這是少女故意用反語的手法和詼諧的語言告訴情侶來幽會時應該小心點,讓他不要走正門,以免碰到父母、兄弟,要他偷偷地從院子裡的杞、桑、檀樹上爬進來。王以憲說:“由於戲謔者性格的幽默,導致行為舉止上的玩笑或出格,也使詩歌的情態具有幽默的韻味,並使場景產生出一定的喜劇效果。”這種插科打諢式的行為細節描寫和挑逗的遙想之辭,無形中形成了一幅富有喜劇色彩的動漫劇,給讀者留下的了回味無窮的幽默韻味。

  再次,男女戀情間調侃情趣性幽默最顯著地體現在女子戲謔、調侃、譏訕情人的戀歌中。《鄭風·山有扶蘇》是這類詩歌最典型的代表之一:“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山有橋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詩歌描寫一個女子戲謔情人。首章描寫男女相會,用起興的手法和幽默的反語,寫高峻偉岸的大山本該有參天修木,卻長著不成材的“扶蘇”,那低窪骯髒的溼地中卻盛開著鮮豔的“荷華”。所以女子故意俏皮地對情人說:“我怎麼沒有遇到美男子啊,卻碰到了你這個惡少——‘狂且’”。在這調笑的言語中,實際流露的是女子對情人深深的愛慕。次章基本模仿首章,也充滿了嘲弄詼諧的情調。《鄭風·褰裳》也是這種調侃諧謔幽默的典型詩篇:“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詩中女主人公以明快詼諧的言辭調侃或嘲笑戀人,情調豁達明朗。首章女子戲弄地說:“你倘若真心愛我,那就趕快撩起衣裳渡河來與我相會。你若不思念我,難道我還沒有其它追求我的人嗎?你這個‘大笨蛋’。”這種調笑的言語盈滿了親暱之情,也只會在親密的情侶中體現出來。這也正如我們現在所說的男女情人間“打情罵俏”。細細品味,似乎可以感覺到,詩中還略微帶有點女子責備情侶不早點來表白或求婚的意味,同時也可發現這位女子在情感和人格上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如果說前面兩首詩主要是情人間的玩笑戲謔之辭,那麼《鄭風·狡童》則表現了情人因偶爾鬧彆扭而憂心忡忡,以至於寢食不安的情景:“使我不能餐兮”、“使我不能息兮”。富有濃郁的纏綿率真的情調和幽默浪漫的氣息。這三首鄭風的女子表現出更為大膽追求愛情和戲謔無忌的風趣,透露出一種詼諧幽默的情調,所以歷來遭到正統理學家的斥責。

  三、充滿生活氣息的喜劇性幽默

  在《詩經》中還有一些描寫日常生活的詩歌也富有風趣諧謔的幽默意味。《齊風·女曰雞鳴》表現的是一對夫婦相敬如賓、和睦友愛的家庭生活。詩歌著重讚美妻子善於幫助丈夫持家。先以“女曰:‘雞鳴’。士曰:‘昧旦’”的對話形式,描寫妻子敦促丈夫早起打獵,表現了夫婦敬愛和諧的生活;接著,寫妻子對丈夫無微不至的照顧,為他烹調佳餚,舉杯對飲,琴瑟友之。白頭偕老。開頭的語言就好像東北的“二人轉”,極富調侃旨趣,言簡意賅,風趣四生;接下來便是女角獨唱,充滿了讚揚的溢美之辭,也使人讀後微微發笑。這種表現手法和敘事方式使得詩歌洋溢著風趣情調,將平淡樸實的日常生活點綴得光彩絢麗。《齊風·還》描寫兩位相遇于山間的獵人,協同合作狩獵——“並驅從兩肩兮”,相互讚譽誇耀。首章前兩句讚揚相遇的夥伴行動輕巧,身手敏捷。後兩句借夥伴之言誇耀自己手藝輕捷利落——“揖我謂我儇兮”。後兩章基本仿照這一模式。所以我們發現這首詩歌猶如唱“西皮二簧”,用簡潔的互相讚譽的語詞來誇獎對方(甚至有點相互吹捧的味道),顯得俏皮詼諧,令人莞爾一笑。還有透過描寫郊遊的熱鬧歡樂的氣氛和男女嬉鬧的場面來表現這種逗趣性幽默。《鄭風·溱洧》就是這樣一首作品,詩歌描繪了鄭國男女青年在上巳節相約郊遊的場面,並細膩地刻畫了他們趁郊遊之機互相表達傾慕之心的情景和微妙的心理:“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籲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詩中的男女在上巳節,沿著溱、洧結伴而行,一路上彼此調笑嬉鬧,打罵追趕,互贈象徵愛情信物的花草“芍藥”,以表達愛慕之情,字裡行間洋溢著節日的歡樂氣氛和男女相愛的喜悅心情,表現出俏皮相謔的歡快情調和詼諧逗趣的幽默藝術。

  總之,《詩經》的幽默藝術在詩歌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這些委婉而諷刺、調侃且風趣、俏皮又逗趣的諧謔幽默手法。給《詩經》增添了豐富的藝術色彩和感官上的愉悅,“讓人們在笑聲裡不僅看清了事物醜惡的真實面貌,而且在批判和欣賞的過程中在精神上也獲得了一定程度上的滿足感與愉悅性,因而也更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