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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情思散文

春天的情思散文

  沿著一些綠色的葉脈,季節便走了一大半,春風吹過這片南方山城時,同樣吹過我的村莊。

  這樣的時節。山村裡可以聽到哇鳴。星隱空中,暖風入室時,燈光忽明忽暗。我獨自坐在陽臺上。這時的村莊一定已進入了恬靜的睡眠,一如河流把雨滴上的一陣風吹走一樣。沒有誰還能與我這樣端坐在夜的深處,我,真實地感到了風指過我的耳際,拍打我的衣角。蟲子在牆角清唱,只有到了驚蟄時,它們蠢蠢欲動的聲音才會從土中鑽出。

  父親,與村莊一起。沒有誰會注意某些細節,而我的父親——秋天在割最後一茬稻子時,他看似漫無邊際不經心地,故意遺落一些稻穗,在溝坎邊,田埂上,還有在沿途的路上.我們勞作了一年,收穫了豐碩,鳥飛翔了一年,還有那些小動物,同樣是經過了一年,稻子也應有它們的。秋裡,大地已被收拾乾淨,我們沒有遺落什麼,不過,我的父親,給小動物們留下很多稻穀,它們會把糧食一粒粒拾起,貯藏過冬。它們是知道人心的,倘若你連一粒稻穀都不留下,隔年的小動物就少了許多,我們夠吃了,就得給動物們分一口,其實,村莊裡大多數人對此是心照不宣,大地上神靈可以居住的地方,永遠在人的心裡。這就是生命源頭裡,我們無以釋懷的疼痛。

  在我心中,哇聲是可以隨之貼近神靈的聲音,它不同於遊離在山崗上的神靈之音,總會被我們想象的風吹散,而從土地最深處傳出來的哇聲,卻是真實的,無需想象。雨水總會在每個季節來,而舊年的雨水總會讓人覺得汙濁黯然,新年的雨水卻是清澈極了,透亮,漂白如練地掛在我眼眸的深處。泥土象極了睡醒的孩子,安詳,寧靜,還有風從高處到低處,輕輕地吹過人們的臉。

  坐在陽臺上,可以看到年少的自己,一個人行走在空曠的大地上,在一片昏瞑的暮色中,不遠處的村莊,孤零零地橫在眼前,我的憂鬱就如沉入黑夜,我的思想被時間,緩緩地攪動,然後安靜地沉落底層。我是不太陽光的孩子,但我有自己的快樂。在一片冬眠的泥土中,我找到了一個冬眠的青蛙,年少的自己不知冬眠為何,只覺得它是死了,而對著它大聲喊叫,想驚醒青蛙。看著一動不動的青蛙,我哭了,哭泣壓抑著而顫抖,與起伏的夜色濃為一體。這時的我,依然可以看到自己年少時的面容,清瘦的臉上掛著兩道悲傷,仿若把我這一生的悲痛都墊付於此。年少時,對於一隻青蛙最好的悼念,一如對村子每一個死者的懷想,我沒有理由不去掩埋他們,我沉默地把青蛙埋於泥土之下,然後,承載著憂傷回家。這種虛無的憂傷,從年少就一直深植於心。

  梅雨時節,南方的雨長長地下著,沒完沒了。每家的屋簷都浸著水,潮潮的溼溼的。黑瓦白雨,瓦浸足了水,雨水的光澤便出來了,亮亮的`,透透的。青草纏綿著,池塘的水漲得滿滿地,這時的蛙聲更響,更好聽。這時候,我可以點起燈,翻開書頁,細細地隨著雨聲,哇聲,啃書中的宋詞元曲。古詞便這樣承然於眼前,“小樓西角斷虹明,闌干倚處,待得月華生”寥寥數語,就能寫出一個人孤寂中的趣味,很容易地引起我的共鳴。我的春天很多生靈都是靜態的。但村莊裡的哇聲是動態的,它可以攪亂一個季節的動和靜,讓季節的一些聲響,緊扣一起,組成一組雄渾的樂章。

  這些聲響,這些回憶,年復一年地在我的心靈深處迴響,村莊,年少的我,蹲在溝邊,用手捧起水中的蝌蚪,水從指縫流走,小小的蝌蚪亦是這樣從指逢中流出,我始終未曾看清它們的樣子,一如我可以看著鳥從頭頂飛過,而永遠只看到它的翅膀一樣。

  回憶是美妙的,我在深夜裡懷想著我的春天,在芬芳的泥土裡,節氣滋養著村莊,每個節氣裡,只稍微翻動了一下,節氣便過了大半。我的村莊裡,懷念是我的心靈一個踏實的奠基,我的回憶,永遠屬於村莊裡的春天一葉枝葉。而我的春天,是從蛙聲中才直正開始的,在蛙聲中,我可以安然抵達夢中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