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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葉子散文

懷念葉子散文

  花開花落,我飛翔的雙翼如凋零的花瓣,輕輕地被風送回地面。潮起潮落,我憂傷的語言如大片的青稞,被誰的快鐮一一割倒,疼痛而無助。

  我牽著自己的馬匹從青海湖的明鏡中返回甘南,返回諾大而空曠的桑科草原,返回拉卜楞生生不息的誦經聲中,返回一個人內心的疆土之上……但我卻無法返回到槐花盛開的那棵樹下,無法返回到月亮升起時為你誦詩的那個晚上,無法返回到你的身邊……

  懷念的日子,風不停地颳著。一場風颳過,吹亂我荒草般的頭髮,也吹落了一地的槐花,如我懷念時滑落的淚水。槐花如雪飄落,輕輕地將我凝望的雙眼覆蓋,讓我在一個人的內心深處經受一場無盡的冬眠。

  月亮是誰的嘆息?在懷念的日子裡。月亮是上帝夢醒時分掛在花瓣上的淚珠,滴落大地,正好擊痛我內心的夢。歲月的風是一條奔流不息的河,承載著你一去兮不復返。風從頭頂刮過,捲起的灰塵塵封住我的雙眼;水從腳下伸向天邊,漸漸消失在蒼茫的遠方。我只有返回到一盞燈所照亮的村莊。

  我的村莊依山而居。村莊的對面是一片樹林:枯枝橫生。但我依稀記得那年春天:你蔥鬱的微笑和阿娜的舞姿,宛如生命的甘露降臨我內心的.疆土,讓我像珍藏一瓶甘醇將你珍藏於心靈。

  是誰站在我今生的彼岸?又是誰讓我用一生的時間去抵達,去歌唱,去懷念?你時常在夢中出現,在我的詩歌中出現。我時常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驚歎不已。伸開雙臂,從遙遠的地方深情地奔向久違的你,恍惚中驚醒,淚灑枕邊……

  是誰的牧歌讓我不斷失眠?又是誰的出現讓我不斷懷念?我看見被風捲起的葉子一一落下,被響鞭擊痛的馬匹不斷向前跑去,只留下我和桑科草原一樣空曠的心野。我構想著在這空曠的心野之上,存活著兩個人:你和我——燃一株桑煙,和你一起流浪;點一盞酥油燈,和你相依為命;喝一碗青稞酒,和你長醉不醒。

  馬蹄的聲音此起彼伏。我夢見你被歲月的大鳥馱回村莊,馱回我身邊。我像堅守自己的村莊一樣緊緊地擁你入懷,之後輕輕地唱起那首心中的歌——“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羊群從身邊遊過,牧歌從耳畔飄過。誰將我獨自安置在碩大的孤寂中間,讓我臨風放歌,但歌聲嘶啞,如狂風怒吼的沙漠之上一隻野狐的悲鳴:蒼涼、顫慄。除了歌聲,在我內心的疆土之上,我一個人種植了很多花草樹木,我精心呵護著她們,我時常想象這花草樹木之中一定有你,你就在她們中間,我的心靈深處。

  甘南的蘇魯花又一次盛開了,香巴拉藝術節又一次開幕了。有情人結伴嬉戲在蘇魯花香之中,為香巴拉賽馬的騎手們歡呼雀躍……你知道嗎?我就坐在曾經和你坐過的那簇蘇魯花前,守望著你的身影從遠方飄來。你知道嗎?我就站在曾經和你站過的那頂帳篷後,聆聽著你曾為奪魁的騎手激動的喝彩聲、歡呼聲……守望使我的雙眼漸漸失去光芒;聆聽使我的雙耳漸漸充滿風聲。

  幸福薄如紙張,一觸即破。當所有的人都被夕陽一一帶走時,暮色將我一個人留在了香巴拉之旅,它的盡頭,夜沉寂而漆黑。這樣的孤旅之夜,正好適合一隻夜鶯的歌唱,它的歌聲中隱含著無盡的憂傷,將這個天空劃的傷痕累累。

  深夜醒來。一人獨坐無語,昏暗的燈光下,我用詩歌來撫慰自己的孤單,用詩歌來寄託我無盡的懷念。遠方的夜空,此時,是否依然無眠?夜風一遍一遍地將掛在窗外的風鈴不斷吹響,一如你的歌聲,逾越祖國的山崗和無數的河流,抵達我內心的疆土。除了我,誰又能聽到這是你歸來的訊息呢?

  今夜無月。今夜是一張巨大的網。它的深處飄來陣陣涼風,抵達乾涸已久的河床,如一個人在暮色的邊緣走動,它的面孔深邃而蒼老。今夜,眾人已然入睡。我手捧一縷風的溫存,將記憶一遍遍撫摸,一遍遍與自己的靈魂對話。淚水滑落,濺不起一絲漣漪,這多像今夜的天空:清冷、無月。

  風吹不盡的是我內心的灰塵。剪刀剪不斷的是我生命的河流。

  永不停止的是風聲。風將我載如深秋。葉子,我已讀不懂季節的輪迴和滄桑。直至一片葉子,此時此刻落在我的手心,我和樹一同站在我的村莊,捍衛我內心的疆土和詩歌。盤旋的語言在風中流浪,久久找不到自己的田疇和歸宿。我握住你:一枚葉子,緊貼胸前。夢中的葉子,你此時是否會聽見詩人的語言——“除了愛你/在這個平靜漆黑的世界上/難道還有別的奇蹟”

  收割後的大地寂靜而荒涼。佇立在甘南的高原,我聽見燕子遠去的啼鳴,如一個人內心痛苦的私語,讓存活著的日子一再延長。燕子的遠去是苦難的開始。我看見永無歸期的燕影,剖開天空中的一條漫漫長路,帶去草原、羊群和酒,還有那為你燃起的一株桑煙。

  孤獨讓我接近一種疼痛。懷念讓我在疼痛中反覆將你歌唱。歌聲是一條長長的皮鞭,抽打著我的身軀,傷痕的曼延是歲月中我的守望,就這樣我守望了許多年……但皮鞭的抽打併不能阻止我對你的懷念,我在懷念的紙張上寫道——你是太陽,誕生了幸福也誕生了苦難。

  誰能走出一生的守望和懷念?誰又能走出一生的苦難和迷茫?葉子,生命中永不退色的回憶。我以嬰兒透明的雙眸,把歲月望穿。葉子,生命中永恆的月亮。我以太陽熾熱的胸膛,把大地溫暖。

  沒有最後的審判,便不存在永恆。我窮其一生所有,只為你寫下一首詩。在我心靈的殿堂,你是我鍾愛的詩歌——“詩,永遠是生活的牧歌。”你,永遠是我以詩而歌的生命之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