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抒情散文
孟嬸死了,兩天後才被鄰居發現,異味已經飄滿半個村子。村幹部帶人撬開門,眼前的一幕驚駭了在場的每個人:孟嬸蜷縮在床上,深陷的眼窩裡爬滿了蛆,她的右手按在嘴邊,大拇指只剩下半截……村幹部吼道:“好個不孝的孟軍,親孃餓死了都不知道,快給他打電話!”大家這才回過神來,想起孟嬸唯一的兒子還在廣州打工。
我見到孟軍時,他正抱著母親的遺像往莊稼地裡走,一步一步,像拖著沉重的鐐銬。頭伏後的日頭像被蒙在塑膠袋裡,潮熱,讓人透不過氣來。鄉戲班的嗩吶聲驚飛了白楊樹上的幾隻烏鴉,往後陪伴孟嬸的就是它們了。
孟軍跪在墳前呆呆地望著母親的墳頭。這個四十歲的漢子怎麼都無法相信母親會用這樣的方式離世。十年前,他跟幾個同村人離家南下,憑著勤勞能吃苦和精湛的電焊技術在廣州站住了腳,之後又把媳婦和女兒接了過去。那時父親還在,二老相互照應著。兩年前,父親突發腦溢血去了,他想把母親接來同住,媳婦不樂意,老人也沒同意,只好作罷。而今……母親咬食拇指的情景撕扯著他的心,也將成為他一生的噩夢……
鄉親們沒有什麼譴責的話語,他們見慣了這樣的.生死。數月前,老長叔死在炕上,被發現時已經凍成了冰棒。年關到了,兒子媳婦兒正在回家的火車上,老長叔最終沒能吃上他經常唸叨的年餃子。
地裡的莊稼長勢很好,玉米苗開始拔節,掩蓋住了白花花的麥茬。村口的大槐樹下,幾位老人坐在馬紮上搖著蒲扇,夕陽給他們的身影鍍上一道金邊。遠處傳來為孟嬸招魂的呼聲:歸來——歸來——歸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