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遊戲摔炮散文
臧克家在詩《三代》中寫道:“孩子在土裡洗澡,父親在土裡流汗,爺爺在土裡埋葬。”這首詩用簡潔凝鍊的語言形象地闡釋了農民的命運與泥土有著無法切割開來的關係。
作為農家子弟,世隸耕,我感受自然真切而深刻。
我打小就親近泥土,用泥土做各種玩具,用泥土玩各種遊戲。可以這樣說,我的童年幾乎是泥土的色彩。
我至今還記得“摔炮”這種遊戲。
我們這“炮”與火藥做成的炮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我們之所以取名為“炮”,是因其與火藥所做的“炮”發出的聲音相似,能突然間爆發出歡天喜地的聲音來。我在歎服自己兒時豐富的聯想力和想象力時,不禁為自己聯想力和想象力隨著年歲漸長愈益凋零而嘆息。
摔炮的原材料是泥巴。在貧瘠而荒寒的鄉村,別的也許很稀罕,唯有這泥巴卻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兒時的我曾突發奇想,如果這泥巴能當作飯吃,那我的爸爸媽媽就用不著“面朝黃土背朝天”那般含辛茹苦的勞作了。
摔炮原材料的選擇,還是有著一定的技術含金量的。那就是對泥巴乾溼的掌握。
溼了,這泥太柔,缺乏一定的硬度,猶如一個人少了骨氣。你做出的“炮”就會萎縮在你的手掌心上,一蹶不振,提不起也放不下。因為你一提起來,“炮”那底部薄薄的一層泥就會黏在你的手上,整個“炮”便成了空空如也的圓圈圈;如果你不提起來,就那樣摔下去,等整個“炮”被摔倒了地下時,也就成了一小堆亂泥,誰也就別指望它能爆發出歡天喜地的聲響來。
幹了,這泥太硬,缺乏一定的柔性。至剛則易斷,做“炮”也與此理相通。當你把那太硬的.炮摔到地上時,它也不會訇然炸裂發出歡天喜地的響聲,而只是驚裂開一道縫,那發出的聲響,像是一個人放的一個屁。真讓人沮喪的。
我們在做“炮”時,對泥巴乾溼的掌握完全是獨出機杼,自己覺得這泥巴可以了,就把其搗弄成正方體,然後在正方體內摳出一個圓,只在底部留下薄薄的一層泥,這層泥的厚薄直接決定“炮”的歡天喜地程度。厚了,不易爆,薄了,容易爛。必須不厚不薄才行。
我們為了使這層泥的功效發揮到極致,常會吐口水在上面。因為我們相信口水是有黏性的。因為我們那兒有這種說法:“口水是膏藥,沾起扯不脫。”然後我們伸出一根手指去抹,將這層泥抹得很是光滑圓潤,如果不是口水而是油,真的就是“油光可鑑”的了。這道工序完結,一個精緻的“炮”便做成了。
現在想來,兒時做炮,那應是一種創作。如同我們從事文學創作的人所創作出的一篇篇文章。我認為,一個人,天生就有著一種創作衝動,所以,每個人都有創造力,只是有的人終其一生也沒能發掘出自己的這種能力,殊是可憾。不過在整個人類歷史長河中,這種創作衝動卻創造出了一個個被稱為奇蹟的玩意兒來的。
所以,我們別看做“炮”的過程極其簡單,這裡面卻蘊含有生活哲理,能啟迪人的靈智。其實生活中的事情,莫不如此。一切得靠你去感悟。無怪乎信佛之人,將“大徹大悟”視為得道的最高境界。
每當我們在聽到自己的“炮”被摔到地上發出的那一聲歡天喜地的響聲時,我們都會為創作的成功所帶來的創作快感眩暈,這是一種難以言表的喜悅。我覺得這喜悅裡,也跟小孩子愛爭強好勝有關。正因為愛爭強好勝,所以在每次失敗後,都會認認真真地總結經驗教訓,並不斷地總結不斷地提高。最終自己做的炮也能歡天喜地地響起來。
像“摔炮”這類對小孩子有著無窮趣味的遊戲,不知為何,於我們大人們卻極不相宜。如果我們大人們去玩這些遊戲,在大家看來,這是十分荒唐可笑的事。甚至會懷疑你有神經病。這也就充分說明,在我們生活的社會,要保持一顆童心有多麼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