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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行》詩句細讀

《琵琶行》詩句細讀

  引導語: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極巧妙地融入了景、音、情和作者的人格魅力,不愧是我國古典文學寶庫中一顆耀眼的明珠。

  《琵琶行》詩句細讀

  青少年的情感容易在一定的情境中產生。要讓學生真正把“書”讀到心裡去,讓他們的思想感情和課本中人物的思想感情融為一體。要使他們與作者的喜怒哀樂發生共鳴,教師就要引導學生仔細品味字裡行間所蘊含的情感。

  《琵琶行》記敘了詩人與琵琶女相遇經過,描寫了琵琶女的彈奏技藝,體現了兩人感情的相通相融。琵琶女彈奏的樂聲之所以深深感動了詩人,既由於彈奏曲調音響的繽紛多彩,更由於融於聲中的悽楚哀怨感情。詩人之所以深深為樂聲感動並加以出色描繪,既由於他高度的音樂修養、寫作功力,更由於他被誣遭貶的淒涼處境和鬱憤心情。兩人處境相同、感情相通,因而全詩把音響與感情,憐人與憐己,同情琵琶女的不幸遭遇與抒發自己的鬱憤感情,渾為完整的藝術整體,從鮮明形象和深遠意境當中,體現著對黑暗慘淡社會現實的強烈不滿,產生著巨大的感染力量。下面就詩中的部分章節進行細讀賞析。

  “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描寫彈奏準備動作,透露出了琵琶女心事的沉重,“弦弦掩抑聲聲思”,總寫彈奏情調,表明整個彈奏過程中的每一個音節,都“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描寫彈奏情態,表明技藝高妙,透過彈奏“說盡心中無限事”。“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么》,表明彈奏指法嫻熟,所彈皆為當時名曲。這六句統領後面文字,運用了一系列比喻方法具體地描寫彈奏技藝。”“大弦嘈嘈如急雨……大珠小珠落玉盤”,具體寫彈奏的音響和融於聲中的感情。“急雨”,表現彈撥大弦發出的急驟粗重音響和悲憤感情;“私語”,表現彈撥小弦發出的急促輕細聲和悽苦思緒;“大珠小珠落玉盤”,表現交錯彈撥大弦小弦發出的紛繁急驟清脆音響和傾瀉而出的悲憤悽苦複雜感情,達到了彈奏的第一個高潮。

  “間關鶯語花底滑……此時無聲勝有聲”,承接上層,描寫彈奏的音響、抒發的感情由高轉入低迴,表現婉轉流利音響和悲哀幽怨心懷;“幽咽泉水冰下難”,表現艱澀難通音響和悽楚難言感情;“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表現音響愈來愈低,低到無聲,和欲彈無聲,無法表露的愁思。“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是詩人對“聲暫歇”藝術效果的深刻感受和高度讚美,表明聲雖暫歇,卻於無聲中表露著難堪的愁苦,震動著聽者的心絃,彈奏者已完全把聽者帶到音樂意境中去,達到了彈奏的低潮。“銀瓶乍破水漿迸……唯見江心秋月白”,描寫彈奏的結束。“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在上層彈奏低潮中,突起奇峰,再掀高潮,表現出了於無聲處突然爆發出來的激越雄壯音響,和再也壓抑不住,迸發出來,放縱奔騰的激憤感情。用“裂帛”比喻“收撥當心畫”的一聲,表現於突然欣起的音響高潮中,樂聲又出人意外地戛然而止,和流露出的淒厲無盡的感情。“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渲染了環境氣氛,是巧妙的襯筆。東船西舫,悄無聲息,茫茫江水,靜影沉璧,在這一片沉寂之中,被樂聲深深感動了的詩人只能神情悽愴,連聲嘆息了。由於詩人真摯強烈的反應,兩人感情進一步相通,琵琶女才再次彈獻絕藝,以聲表情之後,才面對第三者,傾吐不幸經歷。

  “沉吟放撥插弦中……夢啼妝淚紅闌干”,記敘琵琶女的悲涼身世。“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描寫琵琶女彈奏後的神情動作,既進一步表現了她的端莊性格、辛酸心事,也表明她受到詩人深摯感情的影響,在稍經考慮以後,要鄭重面對知音,傾訴悲涼身世了。琵琶女訴說少小時的色藝雙絕、紅極一時,對比襯托老大後的漂淪憔悴,淒涼悲苦。“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夢中已經痛哭,醒後更將悲泣,那過眼雲煙,供人侮辱損害的所謂歡樂生活,只能更增現在的悲憤辛酸。

  以上對《琵琶行》詩句的品味細讀可以充分表明文學作品,尤其是詩歌,只有透過細讀,才能真正使學生領悟作品的`內容與主旨。

  [知識拓展]

  《琵琶行》藝術賞析

  《琵琶行》是白居易的一篇膾炙人口的現實主義代表作,其中不少詞句都是鐫刻人心的千古絕唱。“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行”,說明作品在當時就已經廣為流傳,很有影響了。它之所以能給人以深刻的印象,是由於它突出的敘事技巧和不凡的音樂描寫,尤其是詩中表現琵琶女精湛的演奏技藝的一段音樂描寫,堪稱我國古典詩歌中描寫音樂的絕唱。

  這首敘事長詩,是白居易貶為江州司馬第二年所作。作者在這首長篇敘事詩中,借一個淪落天涯的琵琶女的可悲遭遇來抒發自己仕途失意的憤懣和共同的慨嘆。詩中描寫了琵琶女精湛的演奏技藝和淒涼身世,抒發了自己遭貶的悲憤感情。詩歌為琵琶女因年老色衰而被棄,自己直言敢諫而遭貶鳴不平,表現了深刻的社會意義。

  這首詩的突出成就是在敘事方面。中國古代敘事詩並不發達,比較著名的長篇敘事詩,在唐代以前只有《綿》《生民》《孔雀東南飛》《木蘭詩》等寥寥可數的幾首。到唐代,杜甫的詩裡敘事成分已明顯增加。而到白居易生活的中唐時期,才集中地出現了一批敘事詩,如元稹的《琵琶歌》《連昌宮詞》,李紳的《悲善才》,劉禹錫的《秦娘歌》,以及白居易的《長恨歌》《琵琶行》。在這批詩人裡,尤以白居易的敘事技巧最突出,就拿這首《琵琶行》來說吧,其中就頗有一些值得學習的藝術經驗。

  首先是敘事與抒情的結合。在敘事的過程中,字裡行間都滲透著對那女子的同情,深摯而雋永。詩人很善於刻畫對方的心理活動,而在刻畫對方心理的時候流露出自己的感情。例如邀請琵琶女相見的幾句:“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把一個女子的遲疑、靦腆、既難忍受獨守空船的寂寞,又不便在夜間與陌生人相會的矛盾心情,十分細緻地刻畫出來了。“暗”當理解為“輕聲地”,一個“暗”字形象地寫出了主客人對琵琶女的尊重。又如“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感我此言良久立,卻坐促弦弦轉急”這些敘述都使人感到詩人對這女子是很理解、很體貼、很同情的。

  詩中穿插的景物描寫也很好地起到了渲染感情的作用。“詩詞主抒情,但如果只是空洞地說出那情感,作者固有所感,讀者也不能領略那一番情緒。作者要把這情緒傳遞給別人時,必須找尋一個表達的藝術。假如他能把觸發這一類情緒的事物說出,把引起這一類情緒的環境烘托出來,於是讀者便進到一個想象的境界裡,自然能體驗作者所感到的那個同樣的情緒。”①《琵琶行》很好地說明了這一原理。第一段的環境描寫不僅點出了故事發生的時間、地點,還奠定了全文的感情基調,為後文琵琶女的登場打造了一個自然和人文相匹配的舞臺。“暗紅的楓葉,慘白的荻花,茫茫的江水,迷惘的月色,瑟瑟作響的秋風”,正是人物悲涼心緒的寫照,並且,這是在秋季——一個很讓人傷懷的季節。可謂“南浦悽悽別,西風嫋嫋秋”。然而,正在這時,竟“忽聞水上琵琶聲”,這便給這幅灰色的調子添了一筆亮色。“繞船月明江水寒”抒寫琵琶女的孤單與寂寞,借“黃蘆苦竹繞宅生”“杜鵑啼血猿哀鳴”抒寫謫居臥病的悽苦與無聊,都是詩中畫龍點睛之筆。

  其次,《琵琶行》的敘事富於詳略虛實的變化,脈絡分明,曲折生動。詩從秋夜送客寫起,由“舉酒欲飲無管絃”引出琵琶聲和琵琶女,這些過程都寫得比較簡單。接著一段音樂描寫,共用二十二句,寫得很詳盡。把曲調的變化、彈奏的技巧、曲中的感情,淋漓盡致地描寫出來。再下面又是簡單的交代和過渡,只用四句詩說明音樂的效果和琵琶女放撥插弦、整頓衣裳的動作,便轉到琵琶女敘述自己的身世。這一段又是二十二句,寫得比較詳細,特別是她在長安的歡樂生活,連細節都寫出來了。接著是詩人的自述,貶謫以前的長安生活一字不提,著重寫謫居潯陽一年來的寂寞。在這一段話裡,反覆三次說沒有悅耳的音樂,至於其他種種的細節則一概從略了。在詩人這番話的感動下,琵琶女作了第二次演奏。關於這次演奏詩人用略寫、虛寫,只用“悽悽不似向前聲”這樣一句話便交代了過去,隨即結束全詩。

  《琵琶行》對音樂的描寫有獨到之處。音樂形象是難以捕捉的,如何藉助語言把它變成讀者易於感受的具體形象呢?這是描寫音樂時常常遇到的一個困難。但這個困難在白居易筆下似乎並不存在,他寫得那樣靈活,那樣自如,讓人睹文而如聞仙樂。他是怎樣取得這樣好的效果呢?他運用了三種寫法。

  第一,比喻,用一連串精妙的比喻反覆形容。喻體都是人們常見常聞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難……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這些平常的樂音被作者有濃有淡,有重有輕,有急有緩地穿在一起,把讀者的靈魂攝起,去追隨那清冷的琵琶曲了。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一句,用珠玉相擊的聲音草擬琵琶這種彈撥樂器的音響效果,人們常以珠圓玉潤形容歌聲的婉轉,“大珠小珠落玉盤”中的珠玉,也給人以圓潤之感,使人聯想到樂曲的和諧。

  第二,琴為心聲,樂曲的變化與琵琶女的情感起伏和身世的遭遇相照應。“轉軸撥絃三兩聲”是琵琶女演奏前調絃校音的準備工作,此時已是“未成曲調先有情”。面對著陌生而又熱心的客人,簡單而又盛情的酒宴,琵琶女重操舊藝,昔日喧鬧奢華的情景,剎那間重現於眼前,此時百感交集,心潮激盪的心情如同在她手下同時撥動的大小兩根弦上所演奏的樂曲:“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而“間關鶯語花底滑”的樂曲猶如黃鶯啁啾,甜潤、悅耳、歡快、流暢,正像琵琶女一生當中最亮麗動人的日子,此時琵琶女彷彿回到了從前。然而時光如水,青春易逝,琵琶女經歷了生活的種種磨難後,走投無路的她委身為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生活再次將她推向無情的深淵,琵琶女的心冷了,淚流乾了,“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不正像琵琶女此時的苦澀死寂的心靈嗎?她卑賤的身份,淒涼的身世,她那一肚子的天涯淪落之苦之恨,面對陌生人,她如何開口,怎會開口?那次第正是詩人筆下的“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從無聲的低谷猛然間爆發出的高亢激揚的樂曲,那是琵琶女在期待,在掙扎。然而在那樣的社會里,琵琶女的命運猶如一片美麗的綢緞,最終要被社會這隻無形的魔手撕得粉碎,那正是“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第三,不但寫有聲,而且寫無聲。如“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東船西舫悄無言,惟見江心秋月白”。都是以無聲襯托有聲,用樂曲休止時的餘韻來強調樂曲的效果。如同篆刻藝術的“計白以當黑”,戲曲藝術對舞空間的運用。試想,若琵琶女收弦後,是“東船西舫贊不絕,江心秋月耀浮波”是怎樣一番情景?喝彩雖也是對琴藝的襯托,但比起“悄無言”來要大打折扣了。而且那一片嘈雜將會掩蓋了美妙的餘音,毀了這一片的靜謐。這種虛中見實的表現方法,是中國古代藝術的傳統特點。

  要更深刻全面地理解一首詩,一定要會知人論世。這首詩寫於元和十一年秋,白居易貶官江州的第二年。元和十年平盧節度使李師道派人刺殺宰相武元衡,白居易認為這是重大的“國辱”,首先上書請求捕賊。當時他的官職是贊善大夫,權貴們便指責他越職奏事,又誣衊說,白居易的母親因看花墜井而死,而白居易作賞花詩、新井詩,有傷名教。白居易於是被貶為江州司馬。其實他得罪的真正原因,還是在於他寫的那些針貶時政的諷喻詩,早已引起權貴們的忌恨。正如他自己所說“始得名於文章,終得罪於文章”。這次打擊給白居易的心靈留下很深的創傷,到江州後一年的生活更使他體驗了社會的殘酷和世態的炎涼。他有滿腔的怨憤正無處傾訴,恰巧遇到這原為風塵女子的商人婦,聽到她的富有感情的彈奏,知道了她的悲涼的身世,詩人那壓抑已久的感情便像開了閘的河水,一起傾瀉而出。琵琶女和詩人,他們的社會地位並不相同,兩人的遭遇也各有不同的具體情況,屬於不同的社會問題。但詩人還是把她引為同調,引為知己,說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樣深摯的話,悲人自悲的同時表達了自已遷謫後的憤懣心情。

  《琵琶行》中,極巧妙地融入了景、音、情和作者的人格魅力,不愧是我國古典文學寶庫中一顆耀眼的明珠。

  注:①摘自《詞的講解》 浦江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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