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騷原文
《離騷》是戰國時期著名詩人屈原的代表作,是中國古代漢族詩歌史上一首最長的`政治抒情詩。詩人從自敘身世、品德、理想寫起,抒發了自己遭讒言被害的苦悶與矛盾心情,揭露了楚王昏庸、群小猖與朝政日非的政治現實,表現了詩人堅持“美政” 理想、不附和邪惡勢力的自愛精神及對楚王朝至死不渝的忠誠。
《離騷》全文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攝提貞於孟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覽餘於初度兮,肇錫餘以嘉名;
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
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餘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
朝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
乘騏以馳騁兮,來吾導夫先路。
昔三後之純粹兮,固眾芳之所在;
雜申與菌桂兮,豈維紉夫芷;
彼堯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何紂之猖披兮,夫唯捷徑以窘;
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
豈餘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
忽奔走以先後兮,及前王之踵武;
荃不察餘之中情兮,反信饞而怒;
餘固知之為患兮,忍而不能捨也;
指九天以為正兮,夫唯靈脩之故也;
初既與餘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
餘既不難夫離別兮,傷靈脩之數化。
餘既茲蘭之九兮,又樹之百畝;
畦留夷與揭車兮,雜度與方芷;
冀枝葉之峻茂兮,願[2]時乎吾將刈;
雖萎絕其亦何傷兮,哀眾芳之蕪穢;
眾皆競進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
羌內恕己以量人兮,各興心而嫉妒;
忽馳騖以追逐兮,非餘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將至兮,恐脩名之不立;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餘情其信以練要兮,長頷亦何傷;
攬木根以結芷兮,貫荔之落蕊;
矯菌桂以紉兮,索胡繩之;
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雖不周於今之人兮,願依彭咸之遺則!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餘雖好修以兮,朝誶而夕替;
既替餘以兮,又申之以攬芷;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尤未悔;
眾女疾餘之眉兮,謠謂餘以善淫;
固時俗之工巧兮,規矩而改錯;
背繩墨以追曲兮,競周容以為度;
鬱邑餘兮,吾獨窮困乎此時也;
寧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為此態;
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詬;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聖之所厚。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佇乎吾將反;
回朕車以復路兮,及行迷之未遠;
步餘馬於蘭皋兮,馳丘且焉止息;
進不入以離尤兮,退將復修吾初服;
制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
高餘冠之岌岌兮,長餘佩之陸離;
芳與澤其雜兮,唯昭質其猶未虧;
忽 反 顧 以 遊 目 兮,將 往 觀 乎 四 荒;
佩繽紛其飾兮,芳菲菲其彌章;
民生各有所樂兮,餘獨好修以為常;
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
女之嬋媛兮,申申其予。
曰:“直以亡身兮,終然夭乎羽之野;
汝何博而好修兮,紛獨有此節;
以盈室兮,判獨離而不服;
眾不可戶說兮,孰雲察餘之中情;
世並舉而好朋兮,夫何獨而不予聽。”
依前聖以節中兮,喟憑心而歷茲;
濟湘以南征兮,就重華而陳詞:
“啟《九辯》與《九歌》兮,夏康娛以自縱;
不顧難以圖後兮,五子用乎家巷;
羿淫遊以佚兮,又好射夫封狐;
固亂流其鮮終兮,又貪夫家;
澆身被服強兮,縱慾而不忍;
日康娛而自忘兮,首用夫顛隕;
夏之常違兮,乃遂焉而逢殃;
后辛之兮,殷宗用之不長;
湯而敬兮,周論道而莫差;
舉賢才而授能兮,循繩墨而不頗;
皇天無私阿兮,攬民德焉錯輔;
夫維聖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前而顧後兮,相觀民之計極;
夫孰非義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餘身而危死兮,攬餘初其猶未悔;
不量鑿而正兮,固前修以。”
曾餘鬱邑兮,哀朕時之不當;
攬茹以掩涕兮,霑餘襟之浪浪。
跪敷以陳詞兮,耿吾既得中正;
駟玉虯以乘兮,埃風餘上徵;
朝發於蒼梧兮,夕餘至乎縣圃;
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
吾令和弭節兮,望而匆迫;
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飲餘馬於咸池兮,總餘乎扶桑;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
前望舒使先驅兮,後飛廉使奔屬;
鸞皇為餘先戒兮,雷師告餘以未具;
吾令鳳鳥飛騰夕,繼之以日夜;
飄風屯其相離兮,帥雲霓而來御;
紛總總其離合兮,斑陸離其上下;
吾令帝開關兮,倚闔而望予;
時曖曖其將罷兮,結幽蘭而延佇;
世濁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
朝吾將濟於白水兮,登風而馬;
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
吾遊此春宮兮,折瓊枝以繼佩;
及榮華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
吾令豐隆乘雲兮,求宓妃之所在;
解佩以結言兮,吾令修以為理;
紛總總其離合兮,忽緯其難遷;
夕歸次於窮石兮,朝發乎盤;
保美以驕傲兮,日康娛以淫遊;
雖信美而無禮兮,來違棄而改求;
覽相觀於四極兮,周流乎天餘乃下;
望瑤臺之偃兮,見有之佚女;
吾令為媒兮,告餘以不好;
雄鳩之鳴逝兮,餘猶惡其巧;
心猶豫而狐疑兮,欲自適而不可;
鳳皇既受兮,恐高辛之先我;
欲遠集而無所適兮,聊浮游以逍遙;
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
理弱而媒拙兮,恐導言之不固;
世濁而嫉賢兮,好蔽美而稱惡;
閨中既已遠兮,哲王又不寤;
懷朕情而不發兮,餘焉能忍此終古。
索茅以筳兮,命靈氛為餘佔之;
曰:兩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思九州之博大兮,豈惟是其有女?
曰:勉遠逝而無狐疑兮,孰求美而釋女?
何所獨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
世幽昧以昡兮,孰雲察餘之善惡;
民好惡其不同兮,惟此黨人其獨異;
戶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
覽察草木其猶未得兮,豈美之能當?
蘇糞壤以充兮,謂申其不芳。
欲從靈氛之吉占兮,心猶豫而狐疑;
巫咸將夕降兮,懷而要之;
百神其備降兮,九疑繽其並迎;
皇其揚靈兮,告餘以吉故;
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之所同;
湯嚴而求合兮,摯咎而能調;
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說操築於傅巖兮,武丁用而不疑;
呂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
甯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
及年歲之未晏兮,時亦猶其未央;
恐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
何瓊佩之偃兮,眾然而蔽之;
惟此黨人之不諒兮,恐嫉妒而折之;
時繽紛其變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蘭芷變而不芳兮,荃化而為茅;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為此蕭艾也;
豈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餘既以蘭為可侍兮,羌無實而容長;
委美以從俗兮,苟得列乎眾芳;
專以慢韜兮,又欲充夫佩;
既幹進而務入兮,又何芳之能;
固時俗之流從兮,又孰能無變化;
覽蘭其若茲兮,又況揭車與江離;
惟茲佩之可貴兮,委美而歷茲;
芳菲菲而難虧兮,芬至今猶未沫;
和排程以自娛兮,聊浮游而求女;
及餘飾之方壯兮,周流觀乎上下。
靈芬既告餘以吉占兮,歷吉日乎吾將行;
折瓊枝以為羞兮,精瓊以為;
為餘駕飛龍兮,雜瑤象以為車;
何離心之可同兮,吾將遠逝以自疏;
吾道夫崑崙兮,路修遠以周流;
揚雲霓之兮,鳴玉鸞之啾啾;
朝發於天津兮,夕餘至乎西極;
鳳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
乎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與;
蛟龍使梁津兮,詔西皇使涉予;
路修遠以多艱兮,騰眾車使徑待;
路不周以左轉兮,指西海以為期;
屯余車其千乘兮,齊玉而並馳;
駕八龍之蜿蜿兮,載雲旗之委蛇;
抑志而弭節兮,神高馳之;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偷樂;
陟升皇之赫戲兮,忽臨夫舊鄉;
僕伕悲餘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
亂曰:已矣哉,
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
既莫足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